醋葫芦之醋海生波1精彩章节 醋葫芦之醋海生波1全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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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01-10 08:14:37作者:enlaaa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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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葫芦之醋海生波1》 免费试读

我轻轻地走向高踞云端的祭台,风起,血色的裙裾飞扬,宛若天边绽开了一束红霞,我用压倒一切的冷清声音道:“我,尚璎,将尽一切可能,将和平带回来!”雪昙国的子民,我善良的子民匍匐在地上,欢呼道:“尚璎公主千岁!”他们以为我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所有,好像眼前顿时盛开了希望的植物,那种植物如温暖的泉水,迅速漫过每一个人的心里。我想,即使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该走的路是什么,那是和平与安定。我突然觉得好笑,尚璎公主何时变得这么伟大了,她一直是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我没有想过你会下这种决定,”蓝汐的黑袍翻飞,猎猎作响,“没有人可以逼海樱公主做她不想做的事,政治联姻,你是自愿的吧?”他的长发被风杨开,上下起伏着,表情被风遮住了,一时看不清楚。“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呢?”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归属。““你今天很漂亮。“黑衣男子说,”一定会成功的,”发现我眼里涌出怅惘,他转移话题说,“尚晚猴急着要阻止你,我怕她节外生枝,把她打晕了。”“你对她倒是一成不变,”我轻笑起来,“讲不通就动手,小心迟早有一天她武功胜过你。”“那一天么?”蓝汐释怀地笑了,“那一天……会很久的。”雪昙与风荒联姻,必会遭到魔洛阻挠,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选择在幻林动手。幻林,雪昙,风荒,魔洛,梦结,滕白吴国的共属地,如同一个不平衡的五角星,五角中心就是原始的幻林,后魔洛日趋强大,先后灭亡梦结,滕白两国,幻林本事卧虎藏龙之地,因商贸往来肆兴,经发展为无人管辖的自由之城,屋宇林立,喧嚣热闹,但究其无所拘束,终是恃强凌弱之地,幻林,早该不叫幻林,而改叫幻林城了。“公主,有人大道劫途。”护卫的话刚落音,我的耳旁即传来一个女人娇娆邪魅的声音,“尚璎公主,你如果还躲在轿子里当缩头乌龟,我的鱼枚刀可就要吸血吸个痛快喽!不要装得跟其他没用的公主一样弱不禁风嘛~”我倏地凌空飞起,从轿顶掠出,可见一袭华衣的女子高踞在轿顶,负手我这绝世的斩云剑,眼睛如同沉淀千年的深潭,骤然凝聚着冷冽的杀气!“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得意得太早,话说的太满,到时候会让人很难堪的。”“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媚的女子,穿着绯色短裙和绯色坎肩,露出白皙的大腿根雪嫩的双肩,嘴巴很秀气,像朵染了血的花一样诡异的颜色,鱼枚刀柄上的飞链子纠结在她右手指尖,她此刻正把硕大的鱼枚刀斜斜扛在肩上,刀身上锋利的锯齿跳跃着慑人的银光,她见到我的刹那,本来不屑的神情突然出现了小小的震撼,她的笑让人觉得越发妩媚,“尚璎公主,久闻大名,今日总算得见了。”“那几个躲在树上的,也该现身了吧!”我冷冷道,从那个女人出现开始,我就感到一种不寻常的力量,并非来自那个女人身上,虽然来人已经很小心地掩饰,却仍然难以抑制那种强劲的力量所涣散出的逼迫力,亦正亦邪……“我一二个人已经很难对付了,公主,你去招惹他们,会没玩没了的哦!”那女人露出无奈的表情,接着一挑眉,目光邪异,“我们可不是什么君子,在风荒的迎亲对感到之前,该做的事还是一定要做完的。”三道光芒闪电般落到他身旁。一个穿绿色褂子的少女,留着整齐而浓密的刘海,双眸漆黑如墨,神情漠然道:“主人,要把他们都杀掉吗?”她这话显然不是对那个女人说的,没有听到她主人的指示,她轻侧着脑袋,把目光落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男子恍然大悟似的,绝美无俦的脸上微微露出歉意,“潇潇,”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也充满了磁性,“那些小喽啰就交给你了。”潇潇受宠般地扬起小脸,自信地笑道:“没问题。”那男子便向花轿的方向渐行渐近。“怎么,他想亲自动手?”绯衣女子讶异道,“无趣,那个公主可是我看中的猎物。”“朱蕾,这个时候你别给他添乱,”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子终于沉沉发了话,他穿着深蓝色的道袍,微卷的棕色头发,脸的轮廓使人觉得刚毅冷峻,“这一次,恐怕你的鱼枚刀和我的水煽火都要喝西北风了。”朱蕾委屈道:“什么嘛,我的鱼枚刀还想一亲芳泽呢,风道,你会不会觉得主人别有用心,我很久没有见他这么热心了。”“话说多了会死人的。”风道冷冷的打断朱蕾的牢骚。****“尚璎,”白衣男子说,“我好像见过你。”我稍一分神,脚下的花轿眨眼间化成了红色的飞灰,“你在说什么梦话,”我扬起斩云剑,“把你的封印之剑唤出来吧,我最讨厌放冷箭的人了。”他轻轻笑了起来,幻林所有的花朵都好像随之盛开了,一瞬间香气馥郁,他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敞开的手心骤然星光四溢,一副白莹莹的弓箭在手中若隐若现,这一刻幻林所有弥漫的灵力,竟然如同迎来了一场暴风骤雨,古木铿锵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果真是传说之中的上古神箭——封印之箭?!我不禁错愕,没想到我的猜测竟是对的,传说神君辟天之后,魑魅魍魉肆虐人间,魔后便取九天之石铸造封印之剑,此箭乃万物之灵长,箭出之处,必将封印三界之内的一切妖邪,正因它的破坏力过于强大,对掌控三界群魔的神君的反噬力量也不容小觑,因而魔后为救神君,不得不焚毁封印之剑,又患妖魔在此猖獗,遂凝聚箭魂形成一个精神概念,当人的灵力达到一定高度时,这股精神就会任人差遣,后来箭在完全受人意念支配的情况下,早已超出了破魔的范围,成为屠戮的工具,竟变得亦正亦邪了。“在封印之剑面前,不要耍那些花把势,直接搬出斩云剑的终极奥义来吧!”他的目光触到我剑尖上缭绕的剑气,露出轻蔑之态,“一局定输赢。”是轻蔑,我讨厌这个词,“很好,我如你所愿。”斩云剑突然光影重叠,幻化出翠绿的藤萝,那种藤蔓漫过我的手,像嗅到了生命鲜艳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他涌去,转瞬将白衣男子吞没!斩云剑的终极奥义,不再是“刚烈”,而是转化为“阴柔”。“幻葬之术!”朱蕾惊呼出声,“这次主人一定会真的生气了。”一股强大灵力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的气息在我的发丝间缭乱,“傻瓜,那不过是个幻影。”“我知道啊。”我轻轻应着,斩云剑腾空而起,吐出漫天的植物,我笑了。“那现在这个我身后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呢。”本来欲要穿透他胸膛的藤蔓,却忽然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住,硬生生钉在半空,继而击散了我的念力,化作漫天星光,我目瞪口呆,“这……”白衣男子将剑一划,对准沮丧的斩云剑,正欲动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问道:“你输了怎么样?”我知他此剑一出,必将斩云剑的终极奥义彻底封印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我恨恨地回道:“大不了一死!”没想到他惊闻此语,居然愣了一下,就在他迟疑的这个当口上,我趁机将剑召回手中,电光火石的刹那,斩云剑穿透他挡在胸前的手臂,鲜血斑驳了他的白衣,碰到他眼中那种痛楚和迷离的成分,我的心好像被猛地扎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啊,天哪!”朱蕾拍拍脑袋,“我不会看错了吧?他——主人他受伤了!”风道的表情却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就是小看那个女人的后果。”当封印之剑化为星光消散的时候,我抽回念月剑,背过身去,冷冷道:“我输了,任你处置。”我的身后传来那男子的轻笑声,估计繁华又要乱坠了,这时潇潇在旁边吹起箫来,笑声冷漠凄清,她的眼底盛开着冷冷的笑意:清风天外翱翔,蝶舞飘零之花,为君卸的红妆,十六夜泪殇。冰冷的月明,刀锋绚丽的光影,阵阵刺耳悲鸣,划破黑夜的宁静,是谁的泪泣,零碎在这风雨里,听不清那幻化了的寄语。我努力,挣脱束缚之印,风雨里,张开破碎羽翼,如果命运,终究是悲剧,我愿与你一起,坠入深渊无尽的地狱。清风天外翱翔,蝶舞飘零之花,为君卸的红妆,十六夜泪殇。回眸最后凝望,那消逝的过往,血染红的衣裳,十六夜泪惘。刀锋芒,莫问英雄归期是何方。幽静的月影,乌云密布的遮蔽,侧耳闭息聆听,暗夜浮动的杀意。是谁的琴音,悠扬在这漆夜里,声声啼传递那深藏的寄语。我努力,飞向你的身影,茧之印,铭刻着的痕迹,如果宿命,终究是悲剧,就让烈炎燃尽,身躯化作赤炼的灰烬。素手剑影刀光,青丝夜风舞扬,为君啼血吟唱,十六夜泪殇。花尽只剩残香,殷红如血凄凉,红烛燃尽之殇,十六夜泪惘。苍穹望,莫问红颜为谁枉断肠。清风天外翱翔,蝶舞飘零之花,为君卸的红妆,十六夜泪殇。回眸最后凝望,那消逝的过往,血染红的衣裳,十六夜泪惘。刀锋芒,莫问英雄归期是何方。素手剑影刀光,青丝夜风舞扬,为君啼血吟唱,十六夜泪殇。花尽只剩残香,殷红如血凄凉,红烛燃尽之殇,十六夜泪惘。苍穹望,莫问红颜为谁枉断肠。我倏然转过身,怒视着他扬逸的流苏下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像这样的玩笑,我厌恶这样的玩笑。白衣男子完美的唇线划伤在空气中,他的睫毛如绝世的尚晚,翩跹如蝴蝶,我从他的神态里看到不染尘埃的雪。(1)尚璎从马车上下来,沿着茂密的胭脂林一路往北,在桃花潭边祭奠了逝世将近两年的雪姬派第十代师尊白烨,失落地踩着满地谢花往回赶时,在桃枝纵横地带第一次见到年少的尚晚。那是她所谙岁月中最为繁华的一幕,以后她自会懂得,尚晚的嫣然一笑,将浓墨重彩地覆盖一段雪昙王朝的历史,好比铜浇铁铸的城墙罅隙间突兀滋生的鲜艳蔷薇,如枝如蔓。武历十三年,雪昙帝国与西戎逐水而居的各游牧部族再度交战,在新盟友魔洛帝国的襄助下,雪昙大获全胜。十四年正月,魔洛公子清歌出使雪昙。——《没落的雪昙王朝》雪昙帝国的北方尘缘郡,在一个苍莽的暴风雪之夜,深阔的街面上飞速驶过一列华丽的黑色马车,在深雪之间宛若无声出没的诡异幽灵。雪覆下蹄印无痕,然而清晰如烙的是,马车后拖着长长的血路,一路淋漓,令人毛骨悚然。沿街一家冷清的客栈已打烊多时,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谁呀?”许久之后,负责掌灯的伙计骂骂咧咧地下了楼,“早不来晚不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没人伺候……”话未落音,忽然从天而降某物,那个伙计的牙咯崩一声脆响硬生生给砸落了。“哎哟!”不知道是痛得,还是看清了地上成色十足的元宝,伙计跳脚叫了起来,飞奔着去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雪迷住了双眼,他什么也不及看清,只觉眼前白雾一闪,两道白光掠进了堂内,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俄顷之后,一个好听的女声在暗处响了起来:“把镇上最好的大夫找来。”伴随着这个神秘的声音,又有三锭银子飞落到他的脚下。雪昙帝王居住之所,号称“云中楼”的轩辕王宫。地拔千尺之高,楼体鬼斧神工,滴翠淋漓,一幢恢宏的大殿之内,一个骨灰色的沙漏悄无声息地流淌。朱漆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是整块大陆的格局图,山水棱脉,一目了然。“静情,你说,魔洛君听说自己的宝贝弟弟死在雪昙境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沉香缭绕,倚于榻上的是一位貌似病弱的年轻公子,缓慢悠闲地饮着极品云茶,一面对他的贴身侍女尚晚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正在修剪花枝的少女,握剪的手指倏然变得有些僵硬,凝睇着盆内无精打采的植株叹了口气道:“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何妨再忍耐一时,可惜凋在这时候……”年轻公子这才抬眼看她。他的目光超越年龄地沉静幽然,美好的唇畔带着一丝如烟似雾的笑意——他看别人,总像在看一件透明的摆设,而自己却被层峦叠嶂的风景隐藏得很深。尚晚恍惚间泄露了自己的心意,慌得背过身去,不敢正视对方。“长公主请留步!陛下已经就寝多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长公主不要为难卑职!”殿外冷不防传来守夜宿将的喝声,紧随着一片乱糟糟的金铁交击声。“世人皆知,雪昙的主上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常常累到吐血昏迷……”尚璎冰冷的声音落在檐下,一片清明幽冷,带着些许刺痛的笑意,“即便三更唤醒,我信陛下宽宏大量,必不罪人。”“是姐姐吗?”在这一刻,殿内抵榻欲眠的年轻人忽然收敛了人前惯有的戾气,心平气和地微笑着,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快请进来吧,外面风嘶雪冷,冻着就不好了。”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魔洛帝国,翡碧王宫一方百尺高的宽敞祭台上,风雪弥漫,四十九个巫师正盘腿席地围坐着。其中一位耄耋老者气若游丝地道:“咱们这样没日没夜地为王祈祷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像一句古老的诅咒,未及说完就已经尘埃落定。顷刻间,魔洛君因病而薨的沉重丧钟驭风飘遍了魔洛帝国的大街小巷,闻者痛哭失声的不计其数。雪昙帝国,清宫缥缈云中楼,百丈楼高百丈冰。“姐姐,瞧你。”面对执剑而入的女子,雪昙王者尚容起身,毫无戒心地坦然迎了上去,万分怜惜地为她披上自己的深厚滚烫的雪氅子,“你冒冒失失我就不管了,只是深夜贸然到访,好歹多披件衣服。雪昙的冬天还远远没有过去呢,即使到了春天也不一定暖和。从元德殿到我的轩辕宫,虽然已经算是宫里最为接近的了,可是你总不该穿着要就寝的衣服就跑来吧——一来容易着凉,二来被那些守夜的看了还不传为话柄?姐姐你这不是逼着我去剜了他们的眼睛作孽么?”他总能这样,用最纯洁美好的表情说着最邪恶残暴的话,神采飞扬,看得人惊心动魄。窗外银装素裹,尚容的眼神宁静清远,看着尚璎的时候总是蕴含着未知的深情。这样的“深情款款”,在过去的日子里,不知道给尚璎带来了多少惊世骇俗的灾难,使得hou宫里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人,都恨不得用口水咒将尚璎淹死,这都是源于这个少年无所不在的邪恶魅力。他的手指摩挲着尚璎湿冷的鬓发,笑的时候脸颊一侧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充满了干净清冽的气息,微微低首,凑到尚璎耳旁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主上,你答应过我,绝不伤害公子清歌,你忘了吗?”尚璎冷冷地用剑格开他的手,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异母弟弟,雪昙帝国至高无上的执柄者——尚容,他是那个众口相传中倾国倾城之人,那个曾经冷定谋划靠着篡权夺位登上帝位的少年,他如今拥有世人艳羡的一切,毫不容情地掌握着整个雪昙王朝的生死存亡。自登基以来,尚容对前朝武历君的理政方针进行了大换血,不再穷兵黩武,不再苛政严刑,而是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在他的统治下雪昙之繁扈强盛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许是劳累过度,尚容的身体是孱弱的,那种身体上的羸弱使得他不得不常年卧病在榻。然而,人人都知道在这个人的灵魂深处,蕴藏着一种钢铁般坚韧的力量,这使得他从内而外焕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冷光。“呵……怎敢忘?”尚容闻言一怔,继而幽然笑了起来,“你别的记不住,对这事倒是记性好得很呢。”他答应过尚璎的事,从来都是一诺千金,哪怕是日常生活中最为繁琐的小事,也是从未敢有丝毫懈怠。听他这么说,尚璎恍惚想到什么,脸上瞬间消尽了血色,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无法接受,却又无能为力去辩驳。的确,雪昙跟魔洛又仅仅是盟友的关系那么简单?只有那些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在过去的四年里,仅仅是尚容接手后的武历末年,双方盘根纠错的恩怨情仇便如凝固而成的厚实钢板,在人心尖树立的隔阂是多么坚不可摧。“长公主,请用茶。”尚晚的乖巧之处在于懂得察言观色,她恰如其分之举,巧妙地打破了僵局。“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尚容恭谨地跪坐于青玉案后,手指摊开一册魔洛帝国上呈的帛书,静静地道:“公子清歌……竟敢跟朕提出要娶姐姐,真是不知死活。朕,绝非上一任雪昙王——靠着牺牲女人去平息干戈或者缔结同盟,朕宁可死,只怕也养不成这种习惯。”“尚容!”尚璎惊愕抬首,泪如泉涌。雪昙帝国崛起于武历元年。武历是上任雪昙君的年号,然而尚容出于私人理由坚持沿用其兄的年号,以至后世翻阅雪昙史籍时发现武历至仁宁年间出现了大段的空白,好像整齐的岩层被强大的外力突兀地拗断了。——尚容,就是带给雪昙历史沉年旧伤的那个人。当然,那时候,尚容即便聪明绝顶,亦无法预料自己短暂而辉煌的结局。雪昙尘缘郡一个小客栈内,火烛彻夜燃着。大夫走后,一名白衣女子从窗口朝楼下的花园泼下第三盆血水,园内的积雪融了大半,露出骇人的枯黄地皮。“谁!”女子听到帷幕之外传来悉簌的微响,惊呼一声,携剑闪电般直掠了出去。“第四使,我奉主人之令前来迎接第一使,他可还活着?”廊外茂盛的藤萝掩荫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直截了当地道。“差点送命……”白衣女子松了口气,继而忧心忡忡道,“尚晚那个妖女,的确不是盖的——望第三使转告主人,身处异域,诸事小心。”“明白。二位使者也是。”帷幕如海,戴着面纱的第三使是个女子,她的目光笔直地落到榻上重伤的白衣使者身上,瞬间幽深如晦。第一使硬撑着坐起身,缓缓撕下自己脸上那张清秀绝伦然而却属于另一个人的假面具,与之真面目相见。“冒充了一回主人,差点挂掉——可知公子清歌并非人人当得的。”他禁不住苦笑起来,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第三使在榻沿坐下,褪下面纱后露出尚晚明净如玉的容颜。“我会治好你的,忆夏。”她温柔地抚着那男子锋利的眉眼,语气笃定得近乎谶言。(2)尚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元德殿,她的仕女明月正跪在琴案一侧焚香,冷不防撞见长公主这般萧瑟的神色,于是抬了细致的眉眼淡淡地说:“姐姐你啊,就是替别人操心太多,所以一直不快乐。”尚璎是个不端架子的人,对待身边的人算得上亲切友好,所以明月才敢有话直说。尚璎在琴案后颓然坐下,指尖蜻蜓点水般轻轻划过琴弦,蜂鸣凌乱。尚容……又怎知她的内心?在遇到公子清歌之前,她的世界一片荒芜冰冷。她实是盼着他来,但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武历十年春夏相交之际,上任雪昙君在西征战事失利且水土不服的情况下,大病了一场。班师回朝后,实力大为削弱的武历君,清醒缔结了与蒸蒸日上的魔洛帝国的婚盟。其中之一就是身为长公主的尚璎,另外一位是齐郡的长郡主穆蓝。那是四年前的事,尚璎只有十五岁。不料后来阴差阳错,本来应该嫁给魔洛君的尚璎,却因为在魔洛王宫发生一桩意外被打上耻辱标签遣返回国;而本该嫁给当时默默无闻的公子清歌的穆蓝郡主,似乎命更好些,辗转嫁了魔洛君,后来一步一步登上了魔洛后位。关于四年前在魔洛王宫的记忆,似乎是一张褶皱的纸,表面看来它本该如此,实际洪波暗涌。尚璎至今记得魔洛帝国遍布如林的瑰丽的尖塔建筑,紧紧围绕着国内唯一的圆顶城堡——辉煌大气的魔洛王宫。就像无数挺立如戟的精兵拱卫着他们的神圣头盔。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清脆的马蹄声扰人清梦,尚璎起床撩起流苏帘子,看到窗外一大片模糊的影子,远去的备用马车好像涂着墨彩的积木。“你好像落单了,哥哥他们已经去了狩猎场。”就在尚璎有些失落感伤之际,从她的窗口传来一个清晰温暖的声音。那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霍清歌——除了太子以外,当朝的所有王族血裔,皆被称为公子。之前在魔洛大殿上,她有见过那个人。但的确是第一次近距离把一个男人看得这么清楚。公子清歌与魔洛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世人也许记不住其他公子,但显然,公子清歌是与众不同的,长久以来便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除了他扑朔迷离的武学渊源引人深思之外,公子清歌在治理封地上的出类拔萃,也使得魔洛文武百官为之折服,百姓乐为统治。然而,公子清歌最为响亮的名号,却是因为在他的手下有食客三千,其中死士数百,尤其以魔洛十七使最为出名,他们的前身皆是西界大陆上纵横风云的人物。在魔洛帝国,有一句广为传颂的民谣:莫道翡碧无才,尽在清歌幕下。“尊贵的小姐,请问您需要在下效劳么?”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彬彬有礼地问。初次见面,很多人都会被公子清歌温柔的绅士气派所迷惑,觉得这贵族公子真是天生的有教养。一开始尚璎也是误入这样的歧途。但不用多久,尚璎作为小女孩的粉红色梦想就破灭了。雪昙帝国,无那神庙的地下十八层。殿堂内每一个特殊的点上分布着一根大理石柱,齐刷刷地好像闪着寒光的鳞片一样。天花板上,镶嵌着五颗人形钻石,凑在一块儿排列成一个五芒星的图案。而相应的,地宫正中央也有同样的图案,但与之不同的是,那是五具尸体,只是岁月太过久远,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化石。如果仔细地看,会发现从不同的角度那些石像都会呈现出迥异的表情,或微笑,或愤怒……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地宫尽头有一方黑曜石砌的圆形祭台,上置一张冰玉王座,倚座端坐着一名盛装的女子,长长的凤羽如同云彩从脚边飘坠下来。她阖着双目,睡得正熟。突然间,地宫里的螺旋链缓缓拉动,机关升降发出雷鸣般的轰轰声,与此同时无坚不摧的钢箭朝着刚刚踏入地宫门口的黑影万箭齐发。“从光明之界到黑暗的最底层,你,不曾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燃着的生命之火,变得越来越暗了么?当你踏进十八层地宫入口的刹那,它已经彻底熄灭了。”玉座上的沉睡少女,并未睁开眼睛,忽然吟诵一般喃喃说着。“十八宫,除了尚容和我,还没有人竖着走出去过。”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带着甜美的笑意,“你霍清歌……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活着出得了地宫大门么?”公子清歌的周围仿佛有一个气场,钢箭与其近在咫尺之际突然陷入一个无形的漩涡,纷纷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箭响呼啸如同排山倒海,公子清歌神情自若地走至五芒星的正中心,优雅高贵地一鞠躬道:“怎么说也得试试吧……雪昙的圣主,您认为呢?”尚晚抬眼笑了起来,类似于尚容倾国倾城的容色,她的身上同样蕴含着一种不可捉摸的邪美气质。魔洛王宫。魔洛君驾崩之后,王后齐穆蓝抹掉腮边眼泪的同时花了三秒钟整理自己的思绪。然后她果断地将自己行年三岁、正在死去主上身边哭闹不休的儿子霍之凝拽开,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当今太子,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去!父王在世之际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如今你当争气……跟娘说,有没有信心做一个父王那样的好国主?”小太子噙泪点头。齐穆蓝领着小太子打开宫门,对外面正仰天号哭的一地大臣不慌不忙地道:“诸位大人皆乃魔洛栋梁,陛下在世之际,本宫与凝儿多有仰仗。如今局势非常,太子年幼,龙环虎饲,还望众位秉持天地正气,明纲正目,本宫不甚感激……”说到慷慨激昂处作势下拜,被一位老臣扶住了,而台前已是惶恐跪倒一片。雪昙帝国,长公主的元德殿。“殿下,魔洛帝国的紧急密函……”明月恭谨地呈上一物,正在灯下看书的尚璎接过,匆匆浏览一遍,忍不住冷笑起来。她卷起信纸在一旁的宫灯上点燃,一边轻轻地对明月说:“是齐穆蓝……她要我看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在尚容面前作个讨人厌的说客,请他出面镇住魔洛帝国乱舞的群魔,助小太子早日登基……”“她竟然还敢妄谈什么姐妹情分!”明月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即便姐姐忘了昔年夺夫之耻,栽赃之恨,我尚晚可记得再清楚不过!对于她当初那副为求自保落井下石的嘴脸,可谓刻骨铭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明月你呀,”尚璎刮着对方的鼻尖儿无可奈何地笑道,“真真是个天生的急性子。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把你托附给我,本想让你戒骄戒躁的,不料书卷气不曾陶冶出一分,反而越发野得无法无天了!”明月啐了她一口,不悦地咂着嘴道:“姐姐知道我不是什么正牌军,向来都是有啥说啥的。”“其实这些年来,她也挺不容易的。”尚璎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窗含西岭千秋雪的景色,微微叹气道,“需知**之争,流的是看不见的血,其残酷程度不亚于真正的战场。换了我,绝撑不到今天吧……”“姐姐还向着她呢,”尚晚不以为然,撇着嘴冷笑道,“她齐穆蓝朝着自己的目标每前进一步,都是践踏在别人的尊严上,何曾想过他人的痛苦?她的不容易,都是自作自受罢了。”魔洛王宫。残烛在风中摇曳,帷幕当翔。一身缟素的齐穆蓝跪坐在案侧,为魔洛国师齐坤斟满玉露琼浆。“叔叔是看着穆蓝走过来的,自是知道,穆蓝这一路的辛酸悲苦……昔年主上偏宠季瑞妃,心无旁鹜,后来季瑞妃死了,主上才肯多看穆蓝一眼……主上宠凝儿,并非因为穆蓝,而是他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这些年来,我处心积虑只为护得凝儿周全……”“可是,”她摹然冷笑起来,瞳孔里折射着痛彻心扉的色彩,“主上的遗诏里,继承人竟然不是凝儿!”她乍然尖锐的声音吓了齐坤一大跳,老国师端杯的手一抖,酒水洒到了桌案上,用不敢置信地颤抖语气,低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穆蓝起身,拂帘转入内室。片刻之后,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然后面无人色的齐穆蓝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状若疯狂道:“密诏、密诏失踪了!”雪昙帝国,十八宫。尚晚笑的刹那,公子清歌有一瞬的失神。到底是同族,骨子里淌着一脉相承之血,还真是相似啊……就在公子清歌踏上五芒星的重心时,地宫内突然光芒万丈,但盛放的光焰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沉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静诡如渊之际,忽然传来岩石迸裂的毕剥声,无数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浮凸在半空,麻木而空洞,闪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幽光。“修罗之眼。”公子清歌倒吸了口冷气,与死亡直接挂钩的这样四个字轻飘飘地落地。“好歹是魔洛权倾一世的公子清歌,若是本宫不拿出第一流的手段对付,那只能说明本宫藐视你。”尚晚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谢谢抬爱。”公子清歌闻言,哑然失笑。他单手优雅地松开自己领口的扣袢,缓缓道:“不过我还是很不习惯,像这种毫无过渡可言、只管置人死地的布局。”顿了顿,说了一句扑朔迷离的话:“雪昙圣主的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魔洛王宫。在抓狂了三分钟后,齐穆蓝成功地让自己淡定下来,其情绪变化之快让老国师都觉得接受不了。齐坤心力交瘁地问:“主上的遗诏……如何会落到蓝儿你手上?说的到底是什么……”“朕登基十有五年,忝列君位……太子幼稚不堪重任,恐为邪佞所用,擅国乱政……公子清歌乃朕胞弟,德才兼备,功高盖世,履尊授玺,天意使然……”齐穆蓝神情麻木地诵着遗诏上她所烂熟于心的内容,禁不住失声痛哭。老国师听得瞠目结舌,许久之后,沉沉叹了口气道:“为何不事先毁掉诏书?”“没用的。”齐穆蓝摇头道,“主上心思何等缜密,他所决定的事几乎是不可更改的——密诏绝不可能仅存一份。”再抬首,表情阴鸷地一字一顿道:“唯今之计,只有将公子清歌永远留在雪昙帝国……我们母子,出头之日方或可期。”雪昙帝国,元德殿。天已经大亮,尚璎将近一夜未眠,只觉神色恹恹已极。庭外一位老嬷嬷正在厉声训斥不懂规矩的小宫女,尚璎听来十分心烦。“死丫头片子!人家鸳鸳都说了!秦主子的房今儿个早上就只有你进过,那只花瓶不是你打碎的出了鬼不成!”一边骂一边拧得那小宫女鬼哭狼嚎。“鄂嬷嬷,”明月冲着窗外大声喊道,“作孽的您怎么就不累!不就是个花瓶嘛,大不了到我家主子房里搬一个,当是替那位妹妹陪给熙妃娘娘了。”“姚姑娘有所不知,”逶迤的游廊上,秦熙妃在一群奴婢的簇拥下旖旎而来,不痛不痒地接茬道,“本宫并非看重北月白瓷不菲的价值,只是自打南尹儿来了我的静轩宫,宫内就频频失窃,此等祸害本宫岂能一再纵容?”她是个地道的美人胚子,即使说着狠话,依旧软绵绵的令闻者心旌摇荡。鄂嬷嬷得了主子撑腰,吆五喝六的就要把南尹儿拖下去受笞刑,完了再赶出宫去。“等等,”尚璎忽然叫住鄂嬷嬷道,“把她留给我吧,我房里正好缺人手。”鄂嬷嬷瘪着嘴不太乐意,倒是秦熙妃卖了个顺水人情,笑容甜糜地说:“我本意也不愿刻薄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既然长公主殿下喜欢那个小丫头,算她有福,本宫就免了她的皮肉之苦。”南尹儿自是谢恩不迭。走远之后,鄂嬷嬷咬牙切齿道:“便宜那个遭瘟的死丫头了!”“您老就别惦着这事儿了,”秦熙妃平静地说,“给尚璎三分薄面,于我而言绝对有益无害。”笑了笑,整了整髻上花冠,接着道:“难道要我学苏若妃那个蠢货,仗着主上心血来潮地看她跳了几回鼓上舞,就明着胆子跟尚璎过不去,结果怎么样?不久主上就以代己礼佛为藉,把她送到念慈庵终生与青灯古佛为伴……呵呵,得罪谁,我也不想得罪尚璎。”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无数为了后位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口中得知:雪昙帝国这个年轻得令人发指、美好得令人发指、温柔得令人发指……的主上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除他姐姐尚璎之外的任何其他女人。尚容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和女人睡,但他绝不可能有一天忘了给长公主送药。(3)“奴婢真的不是贼!”南尹儿被明月大剌剌问到静轩宫失窃之事,眼泪汪汪地回答,“是鸳鸳和鸯鸯把秦主子的首饰偷出宫外倒饬了,被奴婢不幸撞破,反倒贼喊捉贼,栽赃于我!她二人是秦主子的娘家人,娘娘自然深信不疑,奴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尚璎听得神情黯然。依稀回到四年前的魔洛王宫。当时的魔洛君深爱季瑞妃,然而那女子身患绝症,魔洛君以千金之资募士无数,遣散于五湖四海遍访名医。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一名叫钟离钥的使者,在千里之外的苦寒岛,机缘巧合,邂逅了雪姬派双圣之一雪继之,雪继之作为雪姬派师尊白烨的同门师兄,在各方面的修为都达到了世人高山仰止的巅峰,被称为陆地神仙。雪继之当钟离钥是有缘人,不仅收了他作入室弟子,而且将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药引千年灵芝赐给了他。钟离钥回朝,谢绝了主上的加官晋爵,准备脱身遁去。他深感人命关天,走前再三叮嘱神庙内负责看守灵芝宝匣的祀者:满月之夜方可开封,否则必化腐土青烟。后文就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灵芝宝匣被人提前秘密开封,雪白的匣底唯余一撮干巴巴的黄土,那株救命灵芝已然消失无踪!而所有不利的证据最终都通通指向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尚璎。尚璎永生难忘,季瑞妃死的那一刻魔洛君看自己的眼神,完全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在她尚未回神之际,魔洛君一个恶狠狠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一声脆响,并无丝毫痛感。尚璎惊觉,摹然抬首,看见挡在自己身侧的公子清歌,嘴角边淌着新鲜的血液。那一刻她悲不自胜。在她到魔洛帝国的短短三月之间,魔洛君也曾给过她温暖明亮的笑脸,然而那些都是转瞬即逝的,魔洛君并不真正在乎她。可笑她一直自视甚高,耽于幻想,乃至沉沦于情感的丛林迷雾之中不可自拔。在这一刻,总算如梦初醒。若干年后,后世史籍中通过添油加醋对雪昙帝国有这样的记载:武历十四年初,雄伟的无那神庙一夜之间向地底塌陷了一层。早起的祀者发现神庙竟然无缘无故矮了一大截,暗暗一数,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十八层的无那神庙,居然只剩下十七层!据说是地宫最深层处发生塌陷,导致地面日光照耀的部分神不知鬼不觉地沉入地下……而后世所见完整的无那,地上地下各十八层,宛如光影镜像,那是后来加以修缮过的,并非原来已经屹立千年的神庙。世人对无那近乎迷信的崇敬造就种种神乎其神的猜测,但都把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名字:公子清歌。在那个诡谲铿锵的时代,公子清歌同雪昙帝国那个神秘莫测的主上尚容一样,仅属于传奇。魔洛王宫。窗外一线曙光如同响箭穿梭于浓云迷雾之中,所至留下仿佛未愈伤疤被撕开的鲜艳色彩。“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公子清歌不能死。”齐穆蓝幽幽看着晨星寥落的天际,呓语般道,“一个公子清歌倒下去,千万个公子清歌站起来——我齐穆蓝,绝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于魔洛帝位虎视眈眈者大有人在,留着公子清歌反而是一张镇压邪佞势力的王牌,因此,她绝不会傻到桥还未过就自己把梁拆了。“明白了。”高大的屏风之后,魔洛四公子峥冷峻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所想,正合我意:先把国内这潭浑水搅得越浑越好,等着公子清歌回来收拾残局,然后我等把他捧上王位,成为众矢之的,定然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关于怎样动员其他几位公子王爷鹬蚌相争,本王定当全力以赴。”——公子峥昔年一直远离王都镇守边关,如今国内局势大乱,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野心勃勃意欲分羹之图,就好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雪昙帝国,王宫云中楼。“雪停了么?”尚容披着如火的狐氅子走向殿外的花园,坚硬的马靴踏着来不及融化的深雪,发出轻脆破碎的声响。他是少年模样,纯黑的瞳仁里笼罩着别样邪美的清辉,唇色有些苍白。“魔洛君真给我面子,听说公子清歌失陷雪昙,居然沉疴复发死了。现如今魔洛帝位虚悬,就好比一群饥肠辘辘的野兽围着一块肥得流油的烤肉,不争得头破血流才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静情的父亲就是魔洛帝国的常郡王吧?”尚容说着令人胆颤心惊的话,表情一如既往风平浪静。“魔洛君光是兄弟就有十多个,竞争压力太大了,像常郡王这种叔叔级的,我估计没戏。”火氅子蓬蓬的风帽下,尚容半掩的脸容精致到透明。倚框而伫的尚晚,冷不防被他团好的雪球扑面砸中,顿时恼羞成怒,冲进雪地里用同样的方式开始疯狂报复他。“尚容你听着!两年前你在战场上俘虏了我父王,当我出城以身赎父之际,你竟然毫无廉耻地接受……这一次,是还我的债!”尚晚每打中一次尚容,就将陈芝麻烂谷子事搬出来加以解说,仿佛为自己以下犯上找到很好的借口。在旁观者看来,尚容与之暧昧亲昵的举动,是值得无比艳羡的。她们有可能穷其一生,也觅不到让尚容正眼相看的机会,更别提如斯放肆。“还有这一次,明明说好元宵佳节送我回国,却又反悔不干……欠了我的还给我!”尚容听得她话语中带了三分哭腔,微微一怔。然后他干脆把暖和的风氅脱了下来,扔到一边,戏谑地笑道:“原来我有这么多的恨处,可笑我现在才得知尚晚的真心话。也好,你要打要骂只管尽兴,横竖没人心疼!”“至于……这一次,”尚晚垒了个重量级的大雪团,猛地击中尚容的心脏部位,“是因为……”她的泪水涌了出来,余下的声音哽咽到风中,消失了。——如风飘散的那句话是:我那么……那么爱你,为了能够留在你的身边,不惜叛国背家,乃至沦为孤魂野鬼,而长久以来,你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熟视无睹?——尚容你告诉我,这辈子你是否就打算这样过下去了?为了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羁縻一生、痛苦一生么?这个世界上有你们这样“亲”得病态的姐弟么?尚晚不知道纪氏姐弟之间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去,可是只要一看到尚容为了他姐姐不顾一切,甚至不忌生死,她就跟这hou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疯狂地、狭隘地、窒息般地嫉妒着尚璎,嫉妒得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尚晚,你……”尚容指着她不敢置信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然下得了手!”他突兀雪白的神色和严厉的口吻让尚晚吓了一跳,恍然想到什么,瞬间如坠冰窟。“主上,您怎么样了?”尚晚拉着他惊惶失措地问,“伤着没有?”尚容于是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很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撂倒在雪地里,然后拍净自己身上的雪,用一种很欠揍的趾高气扬的语气说:“朕命令你,到无那神庙替朕做一个时辰的祷告,任务没完成不许回来!”“啊?”尚晚满头雾水道,“王宫距神庙这么远,来回一趟好几个时辰都折腾过去了,我可不放心。这样吧,待会子我派思言和绿珠走一趟……”“少罗嗦,朕要你亲自去!”尚容铁着脸逼视,冷冰冰地喝问,“你到底去是不去?”无奈,尚晚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她最后一次回首,恍惚看到尚容一脸释然地微笑。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那样不染尘埃的笑容,仿佛这世间已容不下。看着尚晚离去的背影,尚容凌霄花一样绝美盛开的笑容渐趋消逝,乃至冰冷淡漠濒临绝望衰败之气。“扶朕回宫。”尚容对正在廊前待命的一个丫头片子招手道。在那个叫思言的小宫女的搀扶下走了不出几步,尚容倏然停下脚步,表情僵冷地对另一人道:“绿珠,宣夏太医来,朕老毛病犯了……快点,迟了他老命不保……”尚容漫不经心的说辞间,已频频用宽袖蹭掉殷红的鼻血。两个小丫头见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内心里是叫苦不迭。雪昙帝国,元德殿的门口,长公主正欲出行。可是,就在宫门口跨上马车的那一刹,尚璎突然心痛难忍。南尹儿在旁边一个劲地替她擦着额角沁出的的冷汗。“姐姐,是心疾又犯了么?”尚晚眼疾手快,掏出药瓶倒出一把白色的药丸,和着水喂尚璎服下。尚璎从头至尾不吭一声,可是脸色却白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看了让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尚晚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心中不住叹息。“这一天……我知道迟早会来的。这是我的命。”尚璎一直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墨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满脸的悲伤,语气幽然,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高深莫测,又仿佛只是孩子气般执拗的呓语:“尚容的日子不多了啊……想到他那么痛,每一天都那么痛,我忽然……觉得自己十足是个罪人,一个早该死去的罪人!”生如莽苍,何其有极。便像这白茫茫干净的世界,有伤者自哀自怜,终究冰解雪融,无可寻迹。武历四年,也就是十年前,雪昙帝国王城爆发内乱。隋靖王铁蹄破宫,武历君被囚羊虚山麓半载有余,后虽翻盘,然而那短短六个月,留给纪氏王脉的是不可磨灭的阴影。此后几乎一触及,就有人要战栗并且痛哭。破宫之日,无数宫人被掳劫,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孙命妇们沦为阶下囚,像奴隶一样被驱赶着从事最肮脏的工作,而且动辄得咎被戕。那条从王城通往塞外的漠道,似乎没有尽头。大部分宫人因为饥渴和疾病死在半途,剩下的也在牙隶的残酷虐待下奄奄一息,流放途中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有关死亡的讯息。尚璎和尚容也在其中,两个年幼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在很大程度上仰仗他们的嫂嫂纪王妃的美貌绝伦。那个女人纯粹为了苟且偷生就出卖自己的色相。隋靖王手下的一个尚有权柄的参将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她想要罩住两个无害的孩子只是一句话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流放地席古保留着野蛮原始的陋习,就是将流放者不分青红皂白视为触怒天神的罪人,必须从中挑选一双童男童女血祭三神后方准入境。——尚璎和尚容的利用价值即在于此。期间尚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纪王妃就对他说:尚容以后会成为雪昙帝国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主上。在尚容的手上,谁也没有胆子轻易发动兵燹和杀戮,所有人和睦幸福地生活着……但你若现在死了,那么这美好的一切都会成为梦幻泡影。更何况,天地茫茫,你教尚璎孤身一人,又该何去何从?尚容对纪王妃几乎没有任何特别的印象,但她当时鼓励他求生的那一番话,却真的从此影响了他的一生。他努力实践的宏伟目标,也几乎是按照那条轨迹在实行。这也是他登基之后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年长色衰的上任纪王妃奉为国母的原因之一。后来总算活着到了席古,然而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血腥狭隘的死亡。巧得是一场煞有介事的闹剧,正好被云游在外的雪姬派师尊白烨撞见,于是江湖上常演的传奇一幕出现了。白烨不费吹灰之力救了纪氏姐弟。遇见他们的师父,这是尚璎和尚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转折点。“长公主意欲何往?”尚璎的马车刚刚发动,就被一伙森严的羽林卫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大剌剌喝问道。“滚开!”尚晚本就忧心尚璎的病况而悒悒不快,此际不禁大为光火,拔剑立于辕前道,“就是姚星辰来也得恭恭敬敬,你算老几!长公主想去哪里用得着跟你汇报吗?”羽林卫总指挥使姚星辰正是尚晚的长兄,宫里谁人不知总指挥使有个无人敢管的混世魔王的妹妹。那个人认出尚晚来,顿时陪着笑脸在马上打了一个揖道:“卑职鲁莽!冲撞了长公主,在此给殿下和三小姐赔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卑职乃是奉了王命而来,如今局势不太平……”他停了一拍,忽然牛气哄哄地高声宣布:“主上有旨:为了确保殿下无事,长公主不得离开元德殿一步!”尚璎在马车内隔帘闻声,冷冷地笑了起来,对马车夫道:“去无那。一切后果,皆由本公主一人承担。”“长公主且慢!”从宫墙的拐角处忽然急急杀出第三列人马,领头的身着红底紫纹宫装,神色凛然道:“陛下病危,急诏殿下,请殿下速去轩辕宫!”仿佛是一个十字路口。片刻前尚璎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信上寥寥几字就把她的心揪了起来:公子清歌困于无那地底十八宫。尚璎不止一次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十年前王城祸乱,她本可以随母舅出逃,可是她选择了与作为隋靖叛军重点追杀对象的尚容同生死;四年前武历君也在她的面前摆下一个局:她不去魔洛帝国的话,那么尚晚就会顶替她成为男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已经为别人活得够了。如今,她想自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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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葫芦之醋海生波1

醋葫芦之醋海生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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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nlaaa暗暗类别: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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