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小说《哑女王妃:王爷请息怒》是施阳阳倾心创作的一本穿越类小说,主角哑女王妃:王爷请息怒,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明乃是‘大智若愚’。”青青思索了一会,立刻道:“先生教训的是,青青记下了。”“你去把他们叫进来吧。”刘先生满意点头,这个学生,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林宏和雅芙虽从小家教极严,却也是娇生惯养,何曾...
精彩章节试读:
“老爷——”小怜尖叫一声,脸上的潮红已经被苍白取代。
“老爷,您,您刚不是很疼小怜吗?您,您饶了我这一回,奴婢,奴婢一时错了念头,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怜尽量摆出自己最魅的姿态,发出最柔的声音。
林甫冷哼了一声,在门口的脚步顿住:“我不逼问你身后的主人,已经是开恩,你们的阴谋……当我看不出来么?”
说罢,狠狠甩袖离去,任凭身后的人如何叫喊,也无济于事……
是夜。
天空乌压压的一片,黑云遮住了圆月,十五的圆月。
时而吹来一阵秋风,夹杂着丁香的味道——林三夫人最喜欢的丁香,紫丁香。就连她时常用的手绢也绣着这样的花样。
只是林老爷说,丁香太细,带了份女儿家的娇气,还是秋菊好,像君子。
怀了身孕的三夫人最忌讳人家说到“女儿家”的字眼,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林老爷在天朝中是何样的身份?连皇上也要留他三分情面,更不消她的侍妾。
林府大大小小的女人,哪一个见到他不是笑面迎春的样子?
天空的云愈来愈闷,时而还伴随着闪电。
“看样子就有一场大雨。”林二夫人淡淡的说到,仿佛在自语。
一旁的李妈妈端了盏茶,轻声道:“东厢那边怕是已经生了。”
自从大夫人死后,林老爷那唯一的儿子又去“云游”,不知道身在何处。他却并不急着在他那十多名侍妾中立正室,大家明里没什么,心里却在暗暗计较,若是谁生了个儿子,自然成了凤凰。
“要不咱去瞧瞧?”李妈妈年轻时就一直伺候二夫人,自小看着她长大,又随二夫人出嫁。平日里虽是二夫人二夫人的唤,却也可以抵了半个母亲,凡事总提点着她。
“瞧她那肚子圆圆的,多半是个女儿,用不着去凑热闹。”二夫人呷了口茶,眯着眼睛淡淡说到。
李妈妈不欲多说,垂手在一旁侍立着。
“轰隆”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的宁静,下起了暴雨。
天空隐约有一团紫色的的微光,在雨中看的不甚清晰——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她在淡淡的舞着,显得那么忧伤。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寂静终于打破,她在思恋爱人吗?还是别的什么?林老爷瞧的痴了,只觉得这女子的身形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在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觉得焦心。
“哇——”,这样一声新生儿的啼哭,那抹紫色身影也随之消失。
“老爷,恭喜老爷,三夫人生了……”
林老爷惊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连问到:“生了?生了什么?”
还未等他那精明的林管家开口,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了产房。
稳婆手里抱着一团东西,似乎软绵绵的,用红色棉布包着。口中欢喜的说到:“恭喜林老爷,贺喜林老爷,三夫人生的是位千金。”
“千金吗?”林老爷有一瞬的恍神,转眼既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一样的喜欢,那是他最爱的女子生的孩子呵,她也许没有二夫人的端庄稳重,也许没有七夫人的温柔乖张,但她却有着你无法忽略的美丽,一个美丽的女人,足够拥有男人的爱。
何况,她又那样年轻。
这样一个美丽体贴的年轻女子,就算生下的是只狸猫,他也会拍手叫好。
三夫人生的却不是只狸猫,而是一个极黑的女孩。刚生下的孩子是分不出美丑的,只是这样黑乎乎的,看着便觉得心里烦闷。
“长大些就好了,我林莆的女儿,纵然不把她调教的倾国倾城,也必定不能失礼于人。”
心里这样想着,便觉得宽心了许多,何况有许多小孩刚生下时有些奇怪丑陋的胎记或特征,过上几日就会渐渐隐去,之后反而比一般的孩子漂亮聪明些。
“夫人,你辛苦了!”林老爷拉着三夫人的手,眉眼间尽是心疼。
三夫人眼里淌出感动的泪水“老爷,咱们的女儿……”
“咱们的女儿很好……”
“可是她……”
“过几日就好了。”
“万一……”
“夫人不放心,我叫林管家去寻个医术惊奇的郎中吧。”
三夫人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沉沉睡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么多年来,林老爷在怎么宠她,她也是带着面具做人,现实很残酷,你不圆滑,就注定被淘汰。
这圆滑,又是门学问。做的不好,就像七夫人的乖张,做的好了,就像三夫人这样的体贴。
第二日。
林老爷的兴奋已经减退了许多。
他正在享受他丰富的早餐时,林管家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江湖著名的鬼医,据说他已可称为“阎王敌”,就算死了的人,只要他愿意接,就能救活,而且他是难得一见的算命高手。
只是他有个怪癖——三不治。
官宦人家不医治;富贵人家不医治;伪君子不医治。
林老爷虽说不得什么伪君子,却是绝对的高官富贵。
是什么打动这位鬼才,让他来为林大小姐看病呢?因为他是林管家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所以他来了。
林老爷顾不得抹嘴,忙迎上前抱拳道:“有劳师傅了。”
鬼医只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仅仅一眼,问到:“病人在哪?”
这鬼医高高的个儿,留了三瞥羊须,整个人瘦骨伶仃,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加之他眼神凌厉,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他见到林大小姐的时候,沉默了半晌,久久不语。
三夫人急了,道:“师傅,我女儿如何?你若治好了我女儿的病,要什么赏赐老爷都会给你的。”
鬼医“哼”了一声,道:“你当我鬼医是贪你几个钱吗?”
林管家忙道:“鬼兄息怒,夫人一时情急,万望你海涵。”
林管家虽说只是林府的一个奴才,却自恃身份,从不与人低声下气,连林老爷也不得不佩服他。加之他平日治家有方,有条不紊,早已把他当作自己人看了。
此时见他如此温语对鬼医说话,心下又对鬼医生出一份尊重信任,忙接着道:“内人不识礼数,师傅莫见怪。”
三夫人虽极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开口,若是平日,早叫家奴打断这人的狗腿。
“我来并非为了生气来的。”这是第一次清楚听见鬼医的声音,他声音又尖又细,神态举止甚是傲慢,不亏是当代鬼才的性子。
话间,他走到书桌旁,提笔开起了方子。
这方子尽是些蜈蚣蛇胆等巨毒药物,别说是个才出生的婴儿,就算是头大象吃了也会被毒死。
林老爷端详了半天,为难道:“师傅,这……”
“你若不信我,那就算了。”鬼医说了这句话,竟然缓缓坐下,不慌不忙品起了茶来。
林老爷又气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爷,死马当活马医,除了鬼医,只怕这……”三夫人决定博一博,要赌就赌大的。
鬼医道:“你这妇人倒也不算愚顿,说了句聪明话。林小姐这并非什么胎记,是一种极罕见的病,若我鬼医都不敢开方,那就无人可以救她了。”
三夫人又气有急,不知如何反驳他。
林老爷起先以为女儿的黑肌不过是胎记,此时才明白原来是病。心道:这鬼医虽然无礼,话却不假。若他治不好女儿,真是无计可施,那将来,不知别人在背后如何笑我。
林管家匆忙拿着药方命人去取药。
三年了。
整整三年,林小姐的病却不见丝毫好转,皮肤仍是那样黝黑,加之她用了三年的药,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不仔细看,就像只小猴子。
鬼医终于在第三年的秋天拂袖而去,留下句“林小姐已可活命,至于她的肤疾,恕我无能为力。这孩子是个怪胎啊,怪胎!”自此后,鬼医隐居江湖,不接手任何病人,再也不敢自称是阎王的“敌人”了。
此后,林家便传出各种各样的说词。
“大小姐是个怪胎,是个妖精……”
“她是妲己转世,鬼医曾说如果她的肤疾也好了,就会成为祸害……”
“她出世那天下着大雨,天空还有个妖怪在跳舞呢……”
“听说第二日三夫人的紫丁香全谢了……”
“……”
曾经不知谁说过:如果有一个人说你是杀人凶手,也许你还不是;但如果有一百个人说你是杀人凶手时,连你自己也会怀疑自己是。
林老爷起先还不甚在意,就算鬼医留下的药方里材料多难寻,他也派人尽心寻找。只是林小姐日久不见好转,谣言也愈阻止愈厉害,渐渐失去了耐心。
三夫人见林老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奴才们也越来越不安分,药也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心中难受,整日哭哭啼啼,林老爷见了更是嫌弃,一月里也见不到他来一次。
冬天就在这样淅沥的雨季中过去了。
林小姐快四岁了。她连个名字也没有,起先林老爷对三夫人说:“咱们的女儿自得想个好名字。”
到了后来,林老爷压根就忘了这回事。林小姐的满月,满周岁,都未宴请过一个客人。
林三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也没空去搭理女儿,逢年过节也没人给她添置件新衣衫,到现在还包着鬼医走的那天那快棉布,时间久了,也分不清什么颜色。她就连几句最简单的话她也说不全。
春天的一日,府里吹吹打打锣鼓翻天,似乎在操办什么宴会。
“红妈妈,府里今天有什么热闹事儿啊?”三夫人终于哭累了,好奇的问到。
红妈妈吞吐的不知如何回答,二夫人年前为林老爷寻了个小妾放在自己房里,听说是怀了身子,今天正式进门的。她向来是个心软的人,不愿看到自己的主子再添烦闷。
“红妈妈,连你也敢怠慢了我吗?”
红妈妈不禁回头,许久没听见三夫人这样说话了,这个样子,隐约还有四年前的影子。
“三夫人,今天是老爷纳小妾……”
“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事,老爷钠妾又不是头一遭,你当我会怄气不成?”三夫人瞥了一眼红妈妈,徐徐说到。
红妈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三夫人适才与这几年完全判若两人,仿佛这几年终日哭泣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她。
三夫人是何样的人物,就在瞬间,她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
自己这样哭又有什么用?自古男子多薄情,你要是等,只怕到了白头也不得垂怜。
只见她急忙起身,翻出自己往年的首饰服装装扮了一番,又从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件小孩儿的衣服给她女儿穿上。
这还是怀孕八月时她唯一亲手裁缝的,当时,林老爷就坐在她的旁边喂她吃密瓜。正缝着,肚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不小心失手才剪了那么大。
她又气又急,怪孩子不听话。林老爷哈哈笑道:“也不害臊,跟自己的孩子计较。剪大了就缝件大些的,等她长大几岁再穿就是了。”
“水水……水”林大小姐忽然开口说话,她似乎穿着一件完整的衣服并不习惯,哇哇的叫“水”,也不知她真是要喝水,还是想说不舒服。
三夫人本想打她一巴掌,却又耐着性子软言道:“女儿乖,跟娘说‘爹爹——’‘爹——’。”
原来她是想趁着这讨喜的日子,希望可以出“冷宫”。
“水……水水”
林小姐似乎并不了解娘亲的意思,一个劲的挥着小手,喊着“水”,三夫人“啪”就是一巴掌,对着她屁股打了下去,林小姐也不哭,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三夫人无法,只得让红妈妈为她倒了杯水,不在期盼自己的女儿能讨林老爷什么欢心。
三夫人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直到也挑不出个错处,才抱起林小姐往湖边的亭子走去。
她知道,林老爷一但喝多了,就会去亭子里坐坐,也只有她和林管家知道。当年她能专宠那么多年,并不只是凭她的美貌,还有她的智慧。
只有你真正了解一个男人才懂得如何去迎合他,如果他每次见到你都是他最想见到的样子,他自然以为你是最好的,甚至会以为你已经真心爱上他了。
那么,你想要的就已经得到了——权利,或者富贵。
三夫人抱着女儿在亭子边坐下,等了快两个时辰,渐渐失去耐心,好在女儿也不吵闹。终于,看到远处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正是林老爷和林管家。
近了。
三夫人慌忙理了理衣衫,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行了个礼,缓缓唤道:“老爷……”
林老爷今日开心及了,二夫人贤惠,为自己寻了个可人儿,如今又怀了身孕,多喝了几盅。
初见三夫人,仿佛有些讶异:“萍儿?是你吗?”
萍儿,初夜那时,他也是这样叫她。
“我是萍儿呀。老爷,你好吗?”三夫人微笑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美些。
“你怎么会在这……”
“我听见府里今日特别热闹,想来这里没什么人,便带女儿来吹吹风。若是扰了老爷兴致,我这就走……”
三夫人说着就站起来,立刻往外走。
“萍儿,不是的……”
初步成功。
“老爷,许久没见你了……”三夫人扶林老爷在亭子的石椅上坐下,幽幽开口说到。
林老爷痴痴的瞧着她,着迷了。是啊,许久不见了。她瘦了,没以前那么丰润,但她的胸还是那么挺,肌肤还是那么白皙。在这朦胧的月夜下看来自有一番柔美,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又忆起旧日温馨,他不是个狠心的人,难忘记那些旧情。
“爹……爹爹……”不知从何处发来稚嫩的一声,三夫人有些惊讶的瞧着怀里的女儿,正是她在叫林老爷,三夫人却并不认为是女儿天资聪颖,只当是老天见怜了。
“夫人,女儿好了吗?”林老爷也难掩心中的喜悦,欢喜问到。
“老爷,您在这儿啊?让雪儿好找。”三夫人未开口就有一娇声传来。原来不知道何时亭外已站了一个年轻女子,珠翠满头,标致的鹅蛋脸上一对凤眼伶俐的转着。
“雪儿,你怎么跑来了?”林老爷收起情绪,忙扶着自己这位大腹便便的新幺夫人坐下,关切问到:“累吗?莫乱走啊。”
这位幺夫人俨然一副新婚妇人的娇羞幸福模样,柔声道:“不累。”转眼才看见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疑惑道:“这两位是……”
林老爷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似乎刚才的柔情只是幻觉。笑道:“这是我的一位夫人,你没见过的。”
雪儿忙起身,轻轻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姐姐,妹妹失礼了。”
三夫人还了个平礼,仍凭怎么也看不出这位幺夫人是狐媚获宠的人。
林老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女儿是不是好了?”虽然林老爷这一年里几乎没去瞧过她们母女,却知道自己这唯一的女儿不会说话不会开口的。
适才听见女儿叫自己“爹”自是欢喜,只见她穿着黄色的斜扣衣衫,领子袖口处缝了一圈绒绒的动物毛,微风吹来轻轻飘动着,似乎也有一分可爱。
虽然还是那么黝黑,但比去年壮了很多,也许是不在吃那些药的原因吧。
“是啊老爷,新来的大夫说女儿日渐好转,虽不见得已经好全,却也快了。”三夫人灵机一动,撒谎说道。以前,就算她再怎么斗,也不屑撒谎,心里不禁暗自嘲笑。
幺夫人雪儿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闻名”的三夫人,听到她说女儿快好了,再也掩饰不住那厌恶与憎恨。
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新婚夜,丈夫在外面跟旧情人叙话?
幺夫人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林老爷再也顾不得别的,亲自扶着她问道:“雪儿,你没事吧?”
曾几何时,林老爷也是这样温柔关切的问三夫人:“萍儿,你没事吧?萍儿,你还好吧?”此时,他却拉着另外一个女人在说同样的话。
“我肚子痛的紧……我……”幺夫人已经语不成声,如果她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太高明了。
“快,快传郎中。”林老爷扶着幺夫人匆匆的走了,也许他已经忘了亭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已经等了他很久。
三夫人神情恍惚,不知怎么回到东厢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红妈妈就来叫三夫人起床:“夫人,门外来了只喜鹊,怕是有好事近了。”
三夫人懒懒起身:“我这废人,还有什么好事?倒是让它吵的我睡不安稳。”
并不是她不期盼,只是经过昨夜她已经看透了,认命了——这就是她的命。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们常常很容易认命。
“夫人,大喜了。”刚出门口的红妈妈又一惊一咋的跑回来,三夫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着火了是涨水了?”
“不……不是……是喜事。”红妈妈话也说不完整,好象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发生。
“什么事?”三夫人抹掉身上的两滴尘渍,淡淡的说。
“适才林管家来了。”
听到“林管家”这个人,就不同了。他就是林老爷的象征,他如果肯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高兴的。因为他通常带来的不是喜讯就是赏赐。
“林管家来做什么?”三夫人有些疑惑,这东厢房还有什么事能亲自劳烦林大管家?
“他送了许多药材和新衣衫,说是老爷嘱咐送给你和小姐的。”
“老爷带了什么话么?”重要的是这个。
“老爷说择日会给咱们东厢翻新,让您没事多带小姐在府多走走,早点好起来。”
终于等到了吗?三夫人忽然抱起一旁护椅里的女儿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高兴的欢呼:“女儿,娘等到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林小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受了惊吓,“哇”一声哭起来。
她很少哭的,也许她小小的心里很清楚,自己自小就不是个被人喜欢的人。
又这样过了一月,东厢是翻修了,林老爷却从未踏足过一步,三夫人膨胀的热情,又慢慢冷了下来。
那日,她抱着女儿在花园里无聊的闲逛着。独自埋着头行走,闷闷的不去看景色,匹自与人撞了满怀才警觉。
“老爷,是你。”被撞着的人正是林老爷。
林老爷见她行礼也忘了,心中微微的不悦,板着脸冷冷道:“下次小心些,若是撞到雪儿就不好了。”
呵,又是雪儿,就算当着她的面,也是那样毫不忌讳。
“老爷,给女儿起个名字吧,她已经四岁了……”三夫人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随便找了句话塘塞。
林老爷这才忆起自己尚为给这个可怜的女儿取名,若是在普通人家,他还是会疼她的吧?他却不是普通人,他是林莆!
林莆怎能有这样丑陋的爱女呢?
不经意间看着花圃边的青草淡淡的说:“就叫青青吧!”
三夫人心下感伤,“青青”,这就是她女儿的名字,他似乎隐忍着嫌恶的神情,仿佛女儿就是花圃旁那几屡青青的杂草,随便就可轻视了去。
林老爷最见不得女人这个样子,仿佛自己欠了她八百吊。不禁拂袖离去,留下三夫人独自感怀——
曾经,他是那样宠她,她只要皱一皱眉头,他就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是她,这个祸害精,这是什么女儿,倒不如掐死她好。
其实是她不知女儿无错,错的是林老爷。男人在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他已经不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不招他待见。
转眼,青青已经十二岁了,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黝黑,只是身形发育的很好,已经有亭亭玉立的女儿家模样了。
林老爷依旧是不宠三夫人。因为他的幺夫人已经为他生下了一双雪白肥胖的的龙凤胎。
女儿林雅芙,盼其文雅如出水芙蓉一般。儿子林宏,盼他有宏才伟略——大展宏图。
如今这对子女已经八岁了,该是请先生的时候了,他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人中龙凤,女儿也是!自然是除了青青这个女儿。
“老爷,先生来了。在花园等着见少爷和二小姐呢!”林管家的声音老远传来。
又是一年春。
花园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青青偷偷跑了出来,娘亲根本就不管她,红妈妈说了句“早些回来,别摔了!”便放她出来。
她此刻正在偷偷追赶那几只早春的蝴蝶,手里还拿着适才摘来的几朵小黄花。“是谁在那边嘻嘻哈哈?成何体统?”一句威严的话虎了她一跳,她立刻收敛脚步,埋着头,眼光瞧着自己的脚尖。
“老爷,是大小姐!”
“唔……你怎么会在这?”林老爷听了林管家的话似乎颇为诧异,看着几年未见的女儿问她:“你娘亲呢?”
“娘亲在屋子里看书。”青青是小心翼翼的答话的,但她的声音极好听,清脆如出谷黄莺,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魅惑。
“老爷,先生到了。”林老爷正准备问点什么,却被来人打断了,只见一家丁身后跟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想来就是那位闻名朝野的第一才子。青青忙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便是刘先生吧?”林老爷说着打量起他,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副文弱秀才的骨架,当真是人不可貌像。
“林老爷有礼!”刘先生随便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到,“不知少爷和小姐几时到?”
林管家到:“已经去请了,就该到了。”
正说着,少爷和二小姐就到了。
刘先生打量着眼前的二个孩童,他收弟子有个规矩:愚笨和不漂亮的孩子他都不收。刘先生道:“少爷和小姐样貌清秀,只是不知天资如何?”
“仍凭先生考核。”林老爷自信满满的说道,他向来对自己这一双宝贝很有信心。
刘先生点点头问到:“孔子的核心思想为何?”
二小姐雅芙道:“哥哥为长,先请!”
林老爷眼中不禁露出一丝骄傲,八岁孩儿能这般孝义,绝非凡人。
少爷林宏拱手答道:“弟子林宏,拜见师傅!”
刘先生摆手道:“我并未答应收你为徒,须看你的天资而定!”
“孔子其思想以‘仁’核心,以为‘仁’即‘爱人’。提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论点。”林宏小小年纪,却答的铿锵字圆,神态似个大人。
刘先生又道:“适才听小姐尊敬兄长,不知可知孔子可有提倡过此类道义?”
雅芙道:“其提倡‘忠恕’之道,又以为推行‘仁政’应以‘礼’为规范:‘克己复礼为仁’。”
刘先生又道:“公子,一国之中,理应以君为首,为何孟子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雅芙正欲开口,刘先生却道:“小姐不必回答,这乃是治国之道,女子不必明白。”
雅芙点点头,退到一边。林宏正欲回答,突然青青一个箭步冲上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道:“先生此言差矣。”
众人着急,怕青青得罪于刘先生。刘先生却不然,饶有兴味打量起这个“丑女”:“哦?何以见得。”
青青道:“敢问先生,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意思是否是说,人民应放在第一位,国家其次,君在最后?”
林老爷本欲阻止青青说话,此刻却见她全无适才的怯弱,言之凿凿,刘先生也是一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神情,也不便多说。
青青又道:“孟子认为君主应以爱护人民为先,为政者要保障人民权利。孟子赞同若君主无道,人民有权推翻政权。”
刘先生道:“那么这又跟女子不治国之道有何关系呢?”
青青道:“人民包括的不仅仅是男子,女子虽多是见识不如男子,但其却是这‘人民’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且‘齐家才可治国’,若无女子,如何‘齐家’?若丈夫出外打仗护国,而女子不明‘治国之道’,一味阻拦,如何能让你们男子安心‘治国’呢?”
刘先生道:“哈哈,你这小女子,见识果然独到,令人对你乃至对所有女子都须刮目相看了。看来这‘治国’的道理,女子还须得一样明白才是。”
青青这一翻话出来,不单是刘先生须得刮目相看,就连林老爷和在旁所有的人都得刮目相看。林宏倒是无谓,只雅芙见却皱眉微微不悦,想来是从小家教涵养极好,并不表现出来,她问到:“父亲,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雅芙倒是没见过。”
林老爷一直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大女儿体弱多病,不便见客,其实是怕她黝黑的丑样丢了自己的脸面,此时见青青口若悬河,见识独到,对她已是少了分忌讳,又见刘先生对青青极为赞赏,更是暗喜。林老爷道:“这是你们的大姐。”
话一出口,雅芙和林宏都是一惊,却也不过瞬间,拜道:“见过长姐!”
青青适才的“宏滔伟略”不过是一时技痒,她自小在三夫人身旁耳晕目染“偷师”学来的知识,加之天资聪颖,所以才忍不住卖弄一翻,此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懦弱,怯生生还了一礼。
林老爷道:“青青,谁教你读书的?”
“青青并无人教。”青青觉得若说自己是“偷学”的似乎又有点不妥,于是又补了句:“是平日在娘亲身旁侍侯的时候听的多,闲来无事又自己拿了书籍钻研……”
她声音越来越细,见林老爷和众人的眼光越来越讶异,只道是在笑她。其实众人乃是奇她无师自通和她的天资。
“青青……青青,你这丫头有死到哪里去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青身上,此时忽然听到一女子这样无礼的骂语,皆是微微皱眉,心觉不堪。只是这声却极好听,隐约与青青的声音极相似。
青青却不同众人,她听见这声音早已吓的面无血色,颤声道:“娘亲,我在这边。”原来是三夫人见青青出来半天也不见回去,只怕她冲撞了别人。青青本想走过去的,但自己的父亲和众人都在这,她怎敢走开?
三夫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数落青青,突然走近见到林老爷等人都站在这鄙夷的看着她,又见青青也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二话不问,走上前对准青青“啪”就是全力一巴掌,青青脸上立刻出现清晰的五道红印子,脸夹微微肿起,涔出丝丝血迹。
三夫人却全然不理会,忙跪下叩头:“青青这丫头不知事,哪里冲撞得罪了老爷只管罚她。”
青青也吓的蒙了,顾不得疼痛,跟着一同跪下。
林老爷已经许久未见三夫人了,她的样貌或许还是那么美,但已不复以前的幽雅神态,她装扮随便,发髻不整。林老爷不禁黯然,如此清高的一个女子,怎会变的如此不堪,如此怕事?心下对她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于是不冷不热道:“她没有冲撞谁,你教她教的很好,怎么自身却……”
三夫人不知林老爷是真心夸她教的好,还是说的反话,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教过这个女儿。就连青青小时候吃的红塘,也是三夫人用脚指甲递到她嘴边的。
“丫头,做错了什么?”三夫人无法,只得问青青。她已没有资本去猜测,没有资本去撒娇,只求速速解决,只要不连累到自己。
青青道:“我不知道……”
三夫人又欲再骂,刘先生却道:“夫人,大小姐并未冲撞到谁。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刘某想收她为学生。”
刘先生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惊讶,只三夫人不知这男子是谁,疑惑的看着林老爷。
林老爷心下对青青还是不甚喜爱的,犹豫道:“青青向来身体不好,只怕……”
“林老爷,瞧着大小姐的神态就算有什么病只怕也早好了。若是老爷不答应,那只好给公子和二位小姐另谋高明。”说罢拱了拱手,意欲离开。他此话的意思是若不准青青与林宏、雅芙一同学习,便谁也不教了。
林老爷思索着:就算给她一同学习,只要有客人在的时候不准她出面也就是了。另一层,多一个人学习,他们相互间也多个比较,对上进更有益。于是点头道:“那就如先生所言,望先生悉心教导。”
刘先生道:“公子和二位小姐年纪轻轻就知书达礼,懂得孔孟之道,这样的学生,必会成为我刘某的得意门生,自当权利教导。”
青青心里被突来的惊喜溢满,兴奋的无以言表。三夫人尚不知怎么回事,林老爷道:“以后青青就跟着宏儿和雅芙一起读书。”
三夫人立刻忘了害怕和恼火,徒然起身,笑道:“老爷,其实青青还会背很多诗的。”
林老爷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林老爷看着跟着起身的青青,身上穿的是件普通的青布衣服,脚上那双青布软鞋虽是秀气,却破烂的很,比起衣着华贵的雅芙,就像是她的丫头。他对林管家道:“去帐房取些银子和新布送去三夫人那厢。”
三夫人几年来也未受过此等待遇,只逢年过节经过克扣再克扣的物件发给她,何时又是受过林老爷亲口嘱咐的?
林老爷道:“给青青做几件衣裳,逢两双鞋子吧。”
三夫人忙拉着青青给林老爷行礼,算是谢过了。
林老爷又对青青道:“明天开始你就去书房跟弟弟妹妹一起学习,须尊长爱幼。”
青青道了声“是”,林老爷便吩咐她母女二人退下。
一路上,三夫人皆是啧啧称奇,不知自己的女儿何故会受到林老爷和那位“刘先生”如此青睐。
想她母女二人自从幺夫人正式进门那日见过林老爷一次,这八年时间只是偶尔老远远的在园子里瞧见他,甚至连真正的会面和招呼是一次也没有。
终于到了自己的东厢,三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青怕她又怪自己生事,对她打骂,于是原原本本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于三夫人听。三夫人本是书香世家的女子,听了也不禁哑然:“你这丫头倒是精怪,我倒还从来不知你已有这等见识。”
青青见她娘亲不怒反笑,心里暗暗放松:“这都是平日里受娘亲的晕染,只怕是‘熟能生巧’,也不见得是什么‘天资’。”
三夫人啐她一口:“算你有自知之明,量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三夫人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历已经是个地道的市井妇人性子,但骨子里的修养却抹不掉,她从来不信上天会对人类见怜施恩,却当一切是“命中注定”,这说来也矛盾,不信“天”,却信“命”。
青青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接口。三夫人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是说‘熟能生巧’吗?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多背几首诗?把你父亲哄开心了,我也好过,我好过了,你自然也好过。”
青青忙应声,转身进去看书了。
红妈妈待青青进房了才说道:“夫人,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好了。”
三夫人道:“成也是她,败也是她。我若是生个漂亮点的孩子,或者是不生,也不会这样……”
红妈妈看着她眼里那浓浓的恨,安慰道:“这不是好了吗?”
三夫人道:“记得那年幺夫人进门吗?还不是以为老爷给我们这翻修一番,是对我们怜惜了,谁知翻修后……怎知这次又能持续几天呢……”她只顾感伤,忘了那句“自古男子多薄幸”,何况是权利如厮的林老爷。
若是在普通人家,只怕不知如何去疼爱自己的娇妻弱女。
红妈妈不知如何安慰,只低着头,一时无话。
“三夫人,三夫人在吗?”林管家瞧着这萧条的东院,不禁有些可怜这对母女。
红妈妈忙出去一看,欢喜道:“三夫人,林管家来了。”林管家来了,这个向来带着好消息和赏赐的林管家来了。
三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盈盈笑道:“林管家办事真是快呀。”
林管家笑道:“老爷吩咐,老奴哪能不快。”说着手一挥,身后跟着两个家奴鱼贯而入,静静放下手里的布匹和日用品。林管家又拿出一包银子:“三夫人,这是五十两银子,老爷吩咐将这些布匹和银两赏给夫人和小姐,嘱咐夫人为大小姐做几件衣物行头。”
三夫人连忙道:“是是是,好好好!”
林管家道:“请大小姐明日起,辰时到书房读书。不可迟到。”三夫人道:“你叫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丫头迟到的。”
林管家点头算是知道了,出了门去。
第二日,青青卯时便已至书房门口等候,一来三夫人嘱咐了几次要红妈妈叫她早些起身,二来她自己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心里激动,一夜浅睡,是以醒的极早,红妈妈不过唤了一声,她就起了。
其实她只须准时就可,这样来的早,书房还未开门,她只得在门口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书房平日并无什么下人,只晚上有人过来打扫一番,她左等右等,没等来弟弟妹妹,倒是把刘先生等来了。
“先生,您早!学生这厢有礼了。”青青学这男子的架势拱手给老师行礼,这乃是书院的行礼规矩,因为向来及少有女儿家读书,所以也不分男女都是一样。
“唔……”刘先生推开书房的门看看时辰,刚好辰时,“就你一人?”
青青道:“想来弟弟和妹妹也该到了。”
正在话间,林宏和雅芙果然到了。“刘先生,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刘先生道:“少爷和二小姐今日迟到,在门口罚站一个时辰。”
“刘先生,迟到还没到一刻钟,不必如此苛刻。”幺夫人今日亲自送二子女过来的:“就看在我的面上算了吧,这一日长天的,何况今日过了,还有明日,不必在意这一会功夫。”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刘先生似乎并不买这位地位极高的幺夫人帐,摇头晃脑的说起了大道理。
林宏一抱拳,道:“先生请见凉。娘亲爱儿深切,让先生见笑了。”幺夫人正欲再说,雅芙又道:“娘亲,先生说的对,‘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今日迟到确实是我和哥哥的不是,理应受罚。”
幺夫人若再说,只怕显得自己小气了,只得做罢,与身旁的妈妈一道离去。
于是,林宏和雅芙便方方正正的站在门口接受处罚。
青青独自与先生坐在书房,不时往门外张望,心里又着急又心虚,听不进半分先生讲的是什么。刘先生只做未见,缓缓道:“上课应心无旁物,像大小姐这般,只怕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青青随即眼珠一转,笑道:“先生也觉得时间是不可浪费吗?”
刘先生道:“自然。”
青青诡异一笑:“那先生是同意放了弟弟和妹妹了?”
刘先生道:“我未说。”
青青道:“‘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等人。’是先生说的,弟弟妹妹的时间也是一样不可浪费。”
刘先生笑道:“想我刘某一世英名,倒被你一个小丫头说的哑然。”
青青道:“先生仁慈,并不是真想罚他二人。适才不过是想给幺姨娘一个警戒,让她不可过分宠爱弟妹,那样只会害了他们。现在幺姨娘走了,青青又给先生台阶下,先生自然要让青青说到‘哑然’。”
刘先生看着青青狡黠的笑意,突然拉下脸:“你很聪明,不过最聪明的聪明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看出你聪明。最聪明的聪明乃是‘大智若愚’。”
青青思索了一会,立刻道:“先生教训的是,青青记下了。”
“你去把他们叫进来吧。”刘先生满意点头,这个学生,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林宏和雅芙虽从小家教极严,却也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一走进书房,二人便松了口气,齐道:“谢先生,弟子以后再不会迟到。”
刘先生道:“你们该谢大小姐,是她说服我饶恕你们的。”
二人又道:“谢长姐。”
林老爷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姐慈弟孝的温馨场面,他不禁抚掌笑道:“今日听说宏儿和雅芙受罚了,看来他们并无丝毫怨言啊。”
刘先生心中微微不乐,只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翻风波,作为一家之主,怎能不对事事知晓呢?
林宏道:“回父亲,先生处罚我们本是应该,怎能有怨言呢。”
雅芙亦道:“先生仁慈,长姐亦关爱我们。我和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们两兄妹虽是双生儿,长的却不相象,只是神态举止极为相近,两人又都是白净可爱,双脸红润,这样一唱有合,当真是说不出的调皮可爱。
青青忽然听到雅芙提起自己,像林老爷行了一礼,不知如何称呼,只道:“我也不过随便说了句……”
林老爷点点头,仿佛心情极好,道:“今日天气不凉不燥,我便带你们出去走走,回来给我做篇文章?”他话虽如此,却用商量的神态看向刘先生,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刘先生道:“‘古人学问无遗为,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出去走走,自然比在这里死读书要好。何况公子和二位小姐向来娇生惯养,出去走走也好体会一下民间疾苦,那么日后学习起来也自会更努力用功。”
林宏和雅芙知刘先生是指他们早间迟到一事,不禁羞红了双脸。林老爷道:“林管家,去吩咐厨房立刻备膳,用过我们就去城外,明日再回府。”
林管家立刻走了出去准备一切事宜,他办事向来很有效率。
林老爷对青青道:“你去知会你娘亲一声,速速回来与我们一同用膳然后出发。”
青青待林老爷说完,已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她此时的心情何止雀跃可以形容?她不似林宏和雅芙,时常有去寺庙上香的机会,她自出生以来,还未踏出过林府半步。最远也就是偷偷去过后门的那条巷子。
三夫人见青青火急火撩的跑回来,还以为是她哪里得罪了人,被赶了回来,怒道:“你不在书房好好呆着,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
青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父亲要我知会你一声,他要带我们和刘先生去城外见识见识。”
三夫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也去?你父亲要你特地过来和我说的?”
青青边缓气边说:“是的。父亲还说要我速速回去,与他们一同用膳然后一同出发。”
三夫人开心的险些跌下泪来:“好好,你父亲总算记得你了……其实你父亲在你刚出世那两年是很疼你的,只是……”
青青从来未见过娘亲这般温柔感伤的时候,不禁道:“娘亲放心,女儿一定用功读书好好表现,让父亲对娘亲和我都刮目相看。”
三夫人对青青自小不打则骂,从来没好好跟她说过一句话,更没好好听青青说过一句话,此时听了此话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自己的女儿还是懂事的,看来,她并没有那么倒霉。
青青道:“娘亲,那我先走了。”
三夫人点点头,破天荒的嘱咐她“路上小心”。青青又急忙的回书房,她忽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父亲对自己注意了,娘亲对自己温柔了。她就好象个做着梦的孩子,盼望永远不要醒来。
青青回到书房时,办事很有效率的林管家早已经命人摆好饭菜,准备好了一应事宜。青青见众人都等着她,不禁受宠若惊:“青青来迟,教大家久等了。”
林老爷道:“快快入席用膳。”
青青迟疑着坐下。林老爷道:“青青,以后就别‘你’啊‘我’的,就跟着宏儿和雅芙一样称呼便是,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一样的”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在青青听来却犹如天籁,林老爷虽是答应她读书,她却并不敢直呼“父亲”,也不敢在林老爷面前自称“女儿”,此时林老爷一句“你们都是一样的”,竟然把她和娇贵的林宏雅芙相并论,这于她来说,真是天大的恩惠。她哽咽道:“是,父亲。”
众人却并未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思,只动手用膳。
膳毕,林老爷问林管家:“老林,派人进宫回禀皇上了吗?”
林管家道:“已经派人回禀皇上了,并说明日早朝老爷也不便去了。”
林老爷道:“衣物都准备好了吗?”
林管家道:“都准备好了。只是大小姐并无衣物。”
林老爷这才意识道,自己昨天才命人给这个女儿布匹,她哪来的衣物呢?心下对她生出一分歉意,道:“吩咐人去买两身成衣,随后送去城外。”
青青忙道:“女儿这身衣不过穿了两年,不必了。”
林老爷示意林管家速去,对青青道:“以后你的衣服不用穿两年了,以后你会有很多新衣服。”
走时,青青与雅芙坐共乘一辆马车,林老爷和林宏、刘先生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的轮子压着青石板的道路发出规则的声响,青青乃是第一次做马车,心里别提多激动兴奋了。这马车富丽堂皇,宽敞舒适,坐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橇毛坐垫,青青不时用手抚摩着雪橇雪白的坐垫毛,惊奇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雅芙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没坐过吗?”青青耳朵根也热了:“我是第一次坐马车。”
雅芙道:“我看出来了。”她那鄙夷的神色,那种仿佛天生就带来的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青青觉得自己很卑微。
青青立刻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坐着,再也不敢唏嘘感叹,再也不敢乱摸。
微风吹来掀开了车窗的帷幕,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每个小贩都在吆喝着自己的货物,行人看到自己中意的便过去讨价还价,这一切都是那么热闹新奇,青青又忍不住偷偷惊奇。
雅芙实在看不惯自己的这位“长姐”,她虽是丑陋,却让她无由来的觉得受到威胁。她对青青道:“你娘亲没教过你女子的礼仪吗?”
青青一时未反应过来,茫然“啊?”了一声。雅芙道:“像你这般东张西望,绝非大家闺秀的风范。我娘亲说了,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微步如凌波。虽父亲一点也不迂腐,准许我们读书识字,甚至还带我们来外面监视,但这从帘子外张望,恐怕是大忌。”她说的自信满满,仍谁都看的出她极骄傲。
青青道:“妹妹说的是,姐姐无礼了!”
这回,青青真的安静下来了。并不是她不想听自己的妹妹教训自己,而是害怕那种越来越深的自卑,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过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城外。青青并没有又偷偷的瞧车窗外,而是她已经听不到小贩的吆喝,路人的还价声。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青青本欲跳下马车,但见雅芙仍端坐着不动,也不敢动身。直到外面一丫头道:“已经到了,请二小姐下车。”雅芙这才起身,由丫头扶着。那丫头说的是“请二小姐下车”,而不是“请二位小姐下车”,雅芙此刻却似乎忘了之前说的一大堆道理和礼仪,走在了青青前面。
她不过八岁,却已经像个大人了。
青青也不管丫头对她的冷落,跟着雅芙走到林老爷身边。
这城外与城内的繁华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只见这处处萧条,民房更是要倒塌一般,到处是衣衫褴褛的农民。
林老爷本是个爱民的好官,此时不禁叹道:“想我天朝繁华强盛,却也难防天灾。这些都是黄河以北涌过来的难民啊。”
林宏道:“父亲,孩儿一定用功读书,将来为国家人民谋福。”
刘先生道:“光读书并不能了解人民的痛苦,得让他们填饱肚子。”
林老爷道:“哦?不知刘先生有何高见?”
刘先生道:“林老爷是来考验我的弟子,并不是我。”
林老爷笑道:“对,对。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到处去巡视一番,天黑前一人交一篇文章给我,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些难民。切记低调,不可暴露身份。”
于是,一行人便步旅慢慢行走。直到天慢慢黑了下来,才向帐篷走去。林老爷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雅芙先到:“适才见这些难民都勤劳耕作,只是种子乃是下等货色,只怕长不出什么好庄稼。女儿认为应该先拨些种子给他们。”
林宏道:“等着拨了种子给他们,他们下地去种,等到来年庄稼长起来,只怕他们早已饿死。孩儿以为应该先给他们拨些粮食,然后发放种子,请人教他们种地的技巧。”
众人都点头称是,只见青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刘先生道:“大小姐似乎并不赞同公子这样的秒计。”
青青一遇到这种事情,似乎抛却所以的懦弱,她道:“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
众人都停下脚步,林老爷道:“怎样才是长久之计策?”
青青道:“此时黄河决堤,何不将这些难民请去做劳工呢?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若朝廷给他们饭吃,甚至还有些余钱给他们,他们做起来定会卖力。这样既省得朝廷要去征劳工,又解决了这些难民的温饱。”
林老爷道:“堤终有天会修好,也不见得是长久之计。”
青青道:“堤修好了,可以把他们分批遣散到各个州省,他们手里有了余钱,可以自己买种子下地,甚至可以安家乐业。那么朝廷只须负担早就策划好的修堤费用就可,两全其美。”
林老爷心里的震惊又加了一分,不停赞道:“秒计,秒计。”
刘先生与林老爷相似一笑,道:“这正是刘某心中所想。”
未及林老爷答话,忽听一老者的声音道:“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啊。”
众人回头,只见这老者已七十岁年纪,却未见老态,着身衣物华贵精致,身后跟着几名健壮随从。他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神态也甚是幽雅高贵。
林老爷却领头跪下:“臣林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老者竟是皇帝,众人皆跟着“扑通”跪下,三呼万岁。皇帝忙道:“林卿家速速起身,不可暴露身份。”
林老爷不敢怠慢,与众人起身。
皇帝打量了青青半晌,虽不甚喜爱她的样貌,却佩服她的才略,道:“适才听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见识,不知是……”
林老爷忙道:“这是微臣的女儿,林青青。”
皇帝恍然大悟,道:“是‘青天’的‘青’吗?”
林老爷尴尬的咳嗽一声:“正是。”其实他当初给青青起这个名字,不过是当作“青草”的“青”。
皇帝道:“虎父无犬女,林卿家的女儿果然厉害。”
“我这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却并未病坏脑子。”林老爷忙替女儿的丑陋掩饰,青青站在一旁,忙上前道:“是父亲教的好。”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平时皆是懦弱胆怯,怎么每到不该的时候,她越是胆大。林老爷忙跪下,道:“青青不知礼数,请皇上恕罪。”他这一跪,众人又是跟着一跪。
皇帝亲手扶起林老爷。问青青:“你父亲如何教你?”
青青道:“父亲平日里忙于国事,亲自教导的时间少。只一点,府里的姨娘和睦,奴才尽心,俗话说‘家和万事兴隆’,想来父亲效力的朝廷有一位好君主,才使得家和。家和了,青青才有闲情想这些。”她这话说的简单,甚至有些歪礼,却叫人想不出反驳的道理,林老爷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里衣湿透,只见皇帝微笑点头,神色颇为赞赏,才暗自松了口气。
皇帝道:“那么,你父亲是个好官喽?”
青青笑道:“皇上觉得青青身上的衣衫料子如何?”她牛头不对马嘴,居然反问起皇帝来,此时不仅暗自松了口气的林老爷又紧张起来,就连刘先生也吓出了一头细汗。
皇帝在宫中多见是阿谀奉承他的人,突听旁人反问起自己觉得新奇又特别,竟然真的认真的打量起青青衣衫所用的衣料。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倒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