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虽然是中南省的地级市，书记王文杰也属于正厅级。但正厅级与正厅级的区别大了。汴京市的市委书记与中南省供销社主任都是正厅级，权力没有可比性。况且汴京是七朝古都，脚下踢出一块瓦片有可能就是宋朝的。街上溜弯的老头，一问，祖上可能当过汴京府尹，家里的尿壶是从明朝传下来的。城市的名气有形无形的给地方长官带来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好处，如社会影响力，升迁排序。况且，汴京市离中南省省会中州只有二十五公里。太近了，上午在省开过会，中午回来吃饭。中午中州市饭桌上的段子，下午上班时在汴京都传开了。汴京市的很多官员白天在汴京市上班，晚上就回中州住。虽然汴京与中州要“城市一体化”也叫了几年了，好多房地商双眼都快盼出血来了，等着房价拉上去呢！但汴京毕竟不是中南省的省会，许多优势资源仍掌握在省会。
王文杰的家安在了中州市。
局长刘正去公安厅开完会，突然想去看一看王文杰，拔通了王文杰的电话，“啊！刘局长呀！”公安局是政府的部门，王文杰对刘正表现得很客气。“王书记，在家不？”刘正一听王文杰叫自己的职务，心里咯噔一下，电话已经接通了，只能寒喧下去了。“有什么事吗？”领导艺术很大程度上就是说话的艺术，作为高级干部的王文杰深谙其中的道理，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刘正一下。“没什么事，这不是到省城了嘛！周末，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想过去看一看你。”刘正已经知道答案了，仍装得很亲切地说。“啊哈！是这样呀。不巧，北京来了人，要去接待一下。”王文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王书记忙！我回头专程来！”刘正赶紧给自己找台阶。“行，有什么事到办公室找我。”王文杰很客气的把电话挂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刘正心里一片茫然。
刘正之所以想去王文杰家拜访一下，是因为几次找省委组织部都没有见到部长丁立中。一般情况下，副厅级选拔在省委会上走个过场。省委书记只过问各地市的正厅级。组织部长的重要性刘正非常清楚，几经波折，刘正去了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方立方的办公室。“老弟呀！现官不如现管，王书记那儿是重中之重。只要市里推荐上来，我这儿你放心，绝对一路绿灯。”方立方这个当家做不了主的组织部副部长恰恰喜欢到处表态。“这个我明白，这个我明白。”刘正开完会后，中午本可以赶回汴京的。因为副厅级的问题，他不得不到省里到处拜码头。许多市的公安局局长都是副市长兼着的。刘正从汴京市东河县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来，过渡一年就是正处级了。但是他与逯贺庆谁任局长的问题上，市长祁国锦力挺了他。公安局是政府的部门，王文杰见祁国锦态度坚决，妥协了。逯贺庆任公安局政委后就知道自己的仕途能走多远了，努力当好自己管家婆的角色，再没争过什么。
“这次提副厅级是省里统一部署。”狄树林将消息告诉他之后，刘正就在四处打听谁手里有名人字画。刘正知道王文杰爱书法，汴京市的许多门头匾额都是他题的。无论是市直幼儿园或者汴京党校，都争先恐后地要求王书记提字。市里举办创业劳模表彰大会，东河县养鸡厂的邱少云在电视台记者的摄像机前，握住王书记的手激动地说：“王书记，听说你的字华夏一绝。我斗胆向你求字，给我的养鸡厂提个门头如何？”“好呀！我就喜欢你们这些有为的年轻人！”王文杰颇有长者之风的让秘书把邱少云养鸡厂的名字记下后，非常认真地写下了“东河正大养鸡厂”。邱少云拿到字制成招牌后，又是请县长又是请记者的举行了隆重的挂牌仪式。没有想到，一个月不到，一场鸡瘟损失大半。邱少云哭天无泪，悄悄地把王文杰写的匾额摘了下来。
这个段子经过汴京人民加工之后，王文杰的字不但未受到丝毫的影响，而且价格一路飙升。达到一字万金时，求字的仍是络绎不绝。“你看这个事怎么办比较妥当？”刘正小心翼翼地问狄树林。“你知道王书记的爱好，给他弄一幅字呗！”狄树林提醒刘正说。“哥们，这个我不懂呀！”刘正说的是实话，整天摸枪的他除了签名能拿出手，其他的字写得像鸡抓子挠挠一样。“也是，一个武夫哪懂这个？”狄树林调侃刘正说。“还得狄部长操心。”这时，刘正姿态低了许多。“嗯！”狄树林知道洛巴最懂这个，话快出口时又嗯下去了。“这样吧！我知道一个人手里有王书记想要的东西。”“谁？”刘正喜出望外。“问题是你要不要？”狄树林知道马又立的性格，除非万不得己，他不给公安系统打交道。“怎么不要？只要在汴京，他能靠这个……”刘正没有多想，随口说了出来。“马又立有一幅赵朴初先生的手写《心经》。”狄树林经左正强牵线后，和马又立相交多年，对他了如指掌，有些幸灾乐祸的调侃刘正。“这……”刘正真的没有想到是马又立。从警多年的他知道马又立的曲曲弯弯。“放心吧！我给你弄到手就行了！”狄树林和刘正交情非浅，拍胸脯承当了下来。
马又立的附庸风雅不仅是在《汴京日报》上发个小诗，或是在酒桌上抑扬顿挫的朗读，而是能制造文化事件。集数年五百页的诗集《苔藓》出版时，马又立在中南省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诗歌研讨会，不仅打通关节请来了中国文联的官员，还把中南省主抓文化的副省长赵文极邀请到场。这样，汴京市的官员自然不能等闲视之，除了市长外地出差，四大班子几乎全部出动，参会的高达一百多人像过节一样。热情洋溢的马又立不但当场宣布向全市的教育系统捐赠一万册《苔藓》，还为繁荣古都文化成立了古都诗歌基金会，每年支助两位中南诗人出版诗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