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了几天假，因为暂时没有办法面对程明皓。等我调整好心态，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可以拿他当普通朋友对待。虽然我的世界从来都不认同做不了恋人还可以做朋友那回事。我把这两年多来我在烹饪班学到的各种菜式全都烧了一遍给继父吃，乐乐呵呵的叫他爸爸也叫得很顺口，最初的时候我叫爸他还反应不过来我是在叫他，虽然他觉得别扭，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甚至在某一天，他这样对我说，“女儿，爸爸现在要去公司开会，大股东一声令下，我们这些小股东都得随时听命，没办法呀。”他似乎也逐渐意识到我只是他女儿这回事。我暗暗的高兴。如果两年多前那个晚上，我没有装作熟睡，而是起身摁亮灯，然后揉揉眼叫一声爸爸。也许我和继父早就冰消玉碎。但是继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他公司的职员告诉我，“你爸爸做假账，贪污公款七百三十万元，他将根据刑法，服劳役六年。”我不信，虽然很讨厌继父，但还是不相信这会是他做的事。他并没有买任何奢侈品，他最近唯一购买过的就是我就读学校附近的一套房间，但那样的支出和他的所得是完全成比例的。“那这些钱他说花在了什么地方没有？”我追问。“听说是地下赌坊，还有股票。”“我不信！”我觉得天崩地裂，这一切为什么发生在我和继父的关系刚要好转的时候！这是刘诚扬那个男人第一次叫我女儿呀！也是他第一次自称爸爸！因为房子是妈妈和我亲爸的所以没有被收回，也只剩下这个了，还有我和妈妈。我都来不及为这些感伤，医院又传来妈妈的病危通知。“最多四五个月。”医生这样说。那个时候妈妈在熟睡，她还不知道她的女儿我正坐在床头一脸悲伤的看着她。二月份的天气，窗外是飘浮的白云和扇翅飞过的小鸟。“小洛！”妈妈紧紧的抱住我的头，按压在她的胸脯上，“小洛呀，怎么去了日本就不回来呀！”妈妈还以为我真去了日本呢。谁又知道，我只不过在离这个医院几十公里之外的地方上学。“啊，学习紧嘛，也想要快点结束学业回来看你呀，妈妈！”我说，想哭，但是又不能，因为害怕妈妈察觉，害怕她担心。“你爸呢？你爸怎么没来？”“他……”不能说实话，洛思羽，这个家庭的重担挑你身上了，哪怕欺骗妈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实情，“爸爸在开会呀！”“摊上我这个病魔，他也够辛苦的。”妈妈。现在想来，继父其实挺伟大的。两个人结婚一共五年，前两年还好，后来妈妈就一直病着了，若没有十足的责任心，这样的重担一般人可是负不下来的。“我想喝些粥。”妈妈说。“好！我马上去弄！”我应承着。从病房出来，我倚在雪白的墙壁上，闻着医院特有的医药水味，眼泪哗啦流下来。从来没有这样悲观，这么绝望。我坐在医院大院的长椅上，眼泪还是没有止住。拜托，不要再哭了，还要给妈妈买粥呢，再这样哭下去，妈妈会等不耐烦的！洛思羽，如果你哭了，那么妈妈怎么办！我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哭，可是眼泪却越流越汹涌。“思羽。”我侧过头，看到岚，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去，“岚！该怎么办！医生说我妈最多只有四五个月时间了，该怎么办呀岚！”“先拿粥给阿姨吧。”岚等我哭利索了，递过来一盒粥。病房里。我把粥喂进妈妈的嘴里，她笑得挺开心，也吃得挺多。“去日本这两年，长高很多呀，不过瘦好多，女孩子嘛，还是长胖点儿好！有肉，那样讨喜！”妈妈念叨着。我一个劲儿的点头。“妈妈很愧疚没有一直陪着你长大。”妈妈眼神黯淡下去。我忙不迭抓紧妈妈的手，“没事的妈，你看我不照样长得挺好的吗，大家都夸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呢！”“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上相！”旁边病床的一个老太婆说道。“妈，你听听！”“我听到了。思羽啊，妈妈不求别的，但愿你自己好就好，妈妈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其实这样躺着还不如死了，这两年一直担心你，又见不着你，只等着见你一面闭了眼也就没有遗憾了。”妈妈不无悲伤的说着。眼泪再没忍住，径直在妈妈眼前流了泪水，“妈！你千万别这样说。我才多大呀，不懂事的地方多了，你得活长点儿，要没你陪着我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长成什么样呢！”妈，求你，千万不要再说时间不长之类的话。妈妈老了好多好多！我长得越来越大，而妈妈却越来越老！从医院从来，我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都哭得浮肿了很多。坐在岚的车内，也不知应该去哪里。或者，就这样漫无目地的逛，哪里也不去。“找个地方吃饭吧。”岚。“啊？”我回过神来，“嗯。”说是找个地方吃饭，其实我和岚只买了奶茶和一些精巧的蛋糕坐在草坪上。“你和皓怎么了？”我扯着草根的筋，“两个人不适合。”岚望向月明星疏的夜空，“思羽，现在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我逞虚而入。”我看着岚，觉得那应该是笑话，虽然是暗恋过岚五年，但是至遇到程明皓之后，那都只是往事了呀！“你在说笑吗？”“不是说笑。最开始我答应和东方露露交往，是因为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那时站在东方露露旁边明媚笑着的你，洛思羽。”岚轻轻的笑看着我。我觉得这是一件相当诧异的事。如果是在我没有遇到程明皓之前岚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会感动的扑到他怀里，然后哭诉自己暗恋这么多年的委屈。但是现在，我遭遇太多的事，和程明皓分手，继父在坐牢，妈妈又只剩下几个月时间，所有的这一切挤拢在一起，已占据我大半感情，所以当听到岚这样说的时候，我只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语。“岚，问个问题。”“什么？”“这五年间，你有调查我和东方露露的家庭吗？”岚也是大家庭长大的孩子呀。“以前没有。”“那就是说，现在有，对不对？”“思羽，那不是调查，只是关心。因为关心，所以才会去关心发生在你背后的事。”岚看着我，他深棕的额发遮掩下的双眼充满深情。我笑笑。岚真的长大了，也许他不会再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指指点点，他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了。“岚，你们大家庭长大的孩子真不一样，以前还不觉得，只觉得你们住大房子，家里有大大的花园很让人羡慕，现在，也会觉得你们好累，得随时的提防自己身边的朋友，会猜想别人和自己交往是不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性。”“你说得很对。”我真的是累了。被一系列发生的事还有程明皓和岚。“我先回去了。”我拍拍身上的草芥。“我没有开玩笑！”岚在后面大声叫。仿佛很多年前，我们在草坪上嘻笑打闹。那个时候的尹岚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孩子，虽然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但他从来不提他是尹家大公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只是我和东方露露的伙伴。虽然很不想去学校，但还是得去。虽然去学校也只是听老师重复讲课，但毕竟是高三。好像大家都已经得知我和程明皓飞了，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虽然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那思羽不是很可怜！”“那不是她自找的么，听说是她利用程明皓的感情，目的是为了从程明皓身上得到钱，给她妈妈治疗。”“也就是说，程明皓看透她这一点之后，就甩了她！”校内的各级学生议论纷纷。内心的悲伤一晃而过，然后装作没有听到这些议论。但还是觉得好可恶，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居然传成这样！程明皓坐在后座，我在他前排。明明觉得好孤独，但是脸上却得洒脱的笑着。我试图用我的笑容去让别人信服，程明皓只是过去，没有他，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我们都没有试图改变什么，各过各的日子。好像，我和程明皓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我们没有租过同一套房子。虽然有那么些时候，我也想可以扑到程明皓怀中，跟他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也有自己的悲伤想要倾诉。程明皓和莫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勾肩搭背，每当两个人从我身边过的时候，都会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炫耀，却又不全是。我心想这种招数实在太低级，既然不在一起了，就别指望我还会吃醋。虽然心里面真的有些不舒服，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就这样没有一点交流的过了很多日子。时间过得很快，三月、四月、五月、六月，然后迎接高考。七月初的太阳好大，虽然我穿得清爽，但夏季的炎热还是渗透了我的肌肤。高考的前一天去看了妈妈，她用我上次离去时的姿势躺在那里，她仿佛从未改变，那让我恐怖。“妈，明天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最初的时候已经向妈妈撒了谎去日本留学，所以现在都不能直说自己是要高考。“再过三天，我就可以天天来陪你了，妈，你高不高兴？”她点点头。她已经不能说话了。我看到她眼角的泪，辛酸一股脑儿的冲上来。然后我也哭了。妈妈伸手摸着我的头，她的嘴唇喏喏，我知道她是在叫我的名字。旁边的床位已经空置，也许是出院了，也许是去了天堂。妈妈看着窗外，那窗外似乎有她追寻的东西，然后她的泪水流得更多了。我赶忙用手去揩，“妈，求你别哭！”自己却哭得更收不住声了，我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也许，我自己也意识到了，妈妈真的该去了。第二天高考，全身的经都紧崩着。和程明皓在楼道碰见过一次，那个时候我戴着无框眼镜，手中拿着刚考过的试卷和一张答题卡。我在语文考试中因为紧张而涂错了答案，这张答题卡是报废的。错身而过的时候，我看到程明皓手臂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带子。然后想起是自己在艺术节上送给他的。楼道上还有一些同学在忙着对答案。“是Ａ！”“天，可我选了Ｃ呀！该怎么办！那可是两分呀！”我听不到那些，也看不到她们脸上焦急的表情，眼里只有那抹红色。程明皓并没有看我，虽然他的手中系着我送给他的那抹红。我们，就那样肩擦着肩错过。程明皓，哪怕你回头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也好，或者，像在艺术只节那样扬扬红丝带。还是，我回头可以看到你也在回头？我想到这里，然后回过头，却只看到程明皓离得越来越远的背影。接下去两天全身心的投入考试，那种感觉让我忘记除考试之外的所有，连同程明皓。但是一考完，所有的情绪又都回到了最初。一直忙着复习，然后考试，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现在一时垮棚，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毕业ＰＡＲＴＹ是惯例，在天缘酒店订了酒席，班上同学能来的全都到齐了，能喝酒的全都尽兴喝了起来。“洛思羽！来，喝一杯！”我甚至都不大记得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可以确定是同学，只不过自己没有关注，生活圈子也有限，所以不熟罢了。我喝尽杯中的酒，笑笑。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独自喝了很多杯酒，头脑都昏昏沉沉了。“爽快！洛思羽，要不是逞着这酒劲还有离别，我也没有勇气和你说话，这三年来，除了程明皓，你正眼看过班上哪个男生呀！”我没有正眼看过除程明皓之外的别的男生吗？原来在同学们眼中，我对程明皓的感情还挺深？“呃……”我大约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那是因为你不配！”一个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