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不稳，咕噜噜滚到地上，啪嗒一声，笔盖摔飞出去，溅了两滴墨汁在地上。
苏叶把笔捡起来，笔盖摔坏了，合不上去，苏叶看着笔尖发呆。
这笔大约并不常用，笔尖上的墨都有些干了。
看了一会儿，苏叶温吞吞的开口：“这支笔，是我刚上大学自己兼职赚钱第一次凭自己的能力给爸送的礼物，爸应该不记得了吧。”
不明白苏叶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苏元微怔，随即拧眉，有些不满苏叶转移话题。
苏叶拿着笔，低头一页一页的翻看合同，眼神却放空。
“我记得爸办公室的笔是妈送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礼物，爸的西装上衣内兜里时常都带着苏若参加学校朗诵比赛赢的那支。”
他其实很珍视自己收到的礼物，只是苏叶，并不在他珍视的范围内。
像是被苏叶提醒了，苏元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有些心虚，却又硬邦邦的开口：“不过是一支笔而已。”
是啊，不过是一支笔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拿着笔在合同签字的空白处点了两个黑点，苏叶抓起合同撕得粉碎。
“苏氏我不要，外婆留下来的房子我也会自己买回来，这段时间我会回家住，但秦湛……”苏叶顿住，定定的看着苏元，眸子亮得吓人：“我什么都可以让给苏若，唯独他，不可以！”
大约是苏叶的语气太过偏执笃定，让苏元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他开口问了一句：“那么多都让了，为什么他不可以？”
听到这句话，苏叶红了眼眶，眼底泛起血丝，像某种被激怒了的兽类。
她两只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元：“因为他是我的命！如果苏若想要，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话说出来都仿佛挟裹着血腥味儿，苏元心头大震，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
他以为，年轻人的感情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罢了，直到苏叶对他说出这句话，他才惊觉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说完那句话，苏叶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下，头也没回：“酒店已经开始营业，我不会再去苏氏。”
说出这句话，她的背影萧索了几分，好像压着无比沉重的疲惫。
从书房出来，秦湛立刻迎了上来，见她脸色很差，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畔低问：“要我带你走吗？”
要我带你走吗？
这个时候这句话有种劈天裂地的威力，将笼罩在苏叶心头的阴郁撕出一道口子，泄出几缕亮光。
勾了勾唇，苏叶摇头：“住下吧，我没事。”
秦湛没有意见，拥着苏叶回了她以前的房间。
房间有提前打扫，虽然很久没人住了，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床有些小，苏叶只能紧贴在秦湛怀里。
好在秦湛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聊了大半夜的天，天快亮时苏叶抵不住睡意睡去，不过没睡多久就因为噩梦醒了。
晨曦从窗户倾洒进来，秦湛还在睡觉，眼底有明显的青黑。
这段时间他很累，苏叶挨着他没动，唇角一点点上扬。
醒来能看见秦先生，真好！
不用去苏氏，苏叶去南修那里的时间便充裕起来。
南修很专业，去了几次之后苏叶做噩梦的时候明显也少了。
只是精神虽然好了些，人却还是瘦。
吃不下东西也就算了，有时候甚至还会有恶心反胃。
苏叶心底不安，背着秦湛去医院做了检查。
等报告的时候，苏叶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发呆。
其实最坏的结果便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活不久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叶摩挲了下手上的戒指，心慌得无处安放。
好在她运气好，等待的人并不多，没多久便听见护士叫她的名字。
苏叶平静的走进去，坐下，等待最后的宣判，
戴着老花镜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看了看，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以后少玩手机少熬夜，你不在乎身体，也得为孩子考虑一下，孩子已经五周了，你最好……”
医生继续在耳边说着注意事项，苏叶整个人都是懵的，迟缓的神经在漫长的理解消化后，终于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无比的烟花。
她不是得了绝症，而是怀孕了！
在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是她和秦湛共同孕育的小生命。
多神奇的一件事！
苏叶第一时间给秦湛打了电话，秦湛没接。
苏叶只觉得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迫切的需要和人分享。
秦湛现在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他如果知道自己很快要做爸爸了，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被这个消息惊成傻子？
打车回去，苏叶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眼睛亮得吓人。
从车上下来，她急切的跑了两步，复又停下，伸手摸摸仍是平坦的肚子，放慢脚步。
宝宝别怕，妈妈不跑，慢慢走。
那个时候，苏叶觉得自己脚下的每一步，都要开出了花来。
嘴角不可自抑的上扬，整个世界都染上了明媚动人的色彩。
阿湛，我们有孩子了！
阿湛，你猜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阿湛……
无比愉悦的推开门，苏叶僵在原地。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充满气的气球，被人一针扎爆，嘭的一声，震得她耳朵一阵轰鸣。
她看见秦湛抱着苏若，而苏若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浴巾。
苏若的身材一直很好，最近因为腿受伤又瘦了不少，苏叶看见她很精致漂亮的锁骨。
大约是刚洗过澡，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粉扑扑的，皮肤水嫩润泽，连脚趾头都可爱的蜷缩在一起。
秦湛还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和苏叶对视。
他的眼底一片坦荡，苏叶却无法将视线从他抱着苏若的手臂上离开。
那手臂健壮有力，苏叶记得他抚过自己肌肤时带来的战栗，记得他搂着自己时的霸道强悍。
她记得所有的所有，但现在，他抱着别的女人。
胸口不可自抑的泛起疼痛，苏叶抓紧了兜里的孕检报告。
一路酝酿的话语全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苏叶感觉腿有些酸了。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思及此，苏叶收回目光，走到沙发上坐下。
没过一会儿，秦湛坐到她旁边。
淡雅的沐浴露清香侵入肺腑，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苏叶皱眉，抿唇压了下去。
秦湛抬手揉揉她的眉心：“怎么没等我来接你？”
“我给你打了电话。”
苏叶回答，顺手在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吃，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终于将那股反胃的感觉驱散。
“对不起，我没听见，以后不会了。”
秦湛说着低头，苏叶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原本该落在她唇上的吻，落在脸颊。
秦湛压着她的脸颊没动，湿热的气息扑在耳廓，微烫，苏叶的心跟着被灼了一下。
“阿湛，我在生气。”
苏叶抱住秦湛的腰，以一种示弱求和的态度缓解他们之间尴尬微妙的气氛。
秦湛终究还是吻了她的唇，辗转之后，彼此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苏叶眸底漾起水光，秦湛紧紧的抱住她，坚定无比的承诺：“我是你的，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抱着她，说着最能打动她的话，身上却还沾染着别的女人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