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连秦湛都是在帮苏若盖好毛毯之后才发现苏叶的。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大步朝苏叶走来。
“怎么站在这里？”秦湛问，拉起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语气有些责备，苏叶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嗓子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根本说不出话来。
秦湛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进了厨房。
刚刚的欢声笑语因为苏叶的到来戛然而止，只剩下让人窒息的沉默。
苏叶手里还抱着刚刚买的那一束花，因为缺水的时间有点长，花有些奄奄的。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苏叶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人家的天伦之乐。
好在秦湛很快从厨房出来，他煮了一杯姜茶塞进苏叶手里。
热量源源不断的从掌心传来，冻得发僵的指尖终于又活络起来。
苏叶低头喝了口茶，眼睛被蒸腾的热气打湿，鼻尖有些发酸。
实在受不了这沉默，苏叶低声开口：“爸，下个月八号，酒店重新剪彩，股东们都希望到时您能出席。”
“不必，你去就行了。”苏元回绝，表情一片淡泊：“我现在年纪大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钱多钱少对我不重要，你既然喜欢就做下去。”
这话说得，好像她的眼里只有钱似的。
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苏叶抬头看着他：“既然爸觉得不重要，那就把公司卖了给妹妹治腿，把外婆留给我的那套房子赎回来！”
她的要求从来都不高。
“姐，你把外婆留给你的房子卖了！？”
苏若惊呼，表情一片懵懂，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的确，毕竟所有人都一直在呵护她的纯良。
放下茶杯，苏叶掀眸柔柔的开口：“是啊，谁让我欠你的呢，卖房子算什么，连老公我都可以让……”
“苏叶！”
秦湛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不大，却裹着两分严肃。
苏叶噤了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睛胀得厉害。
这是她和秦湛结婚后，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叫她。
她惹他生气了么？因为她对苏若说了这样的话？
苏叶想着，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疼。
秦湛拉住她的手：“你刚刚太激动了，跟我回家。”
说完，不容拒绝的拉起苏叶大步向外走去，也不管她穿着高跟鞋跟不跟得上。
苏叶小跑着跟在秦湛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
开车回家，苏叶以为秦湛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直接进了浴室。
苏叶突然觉得房间空得厉害，冷风嗖嗖的往里钻。
开了暖气，苏叶觉得有些饿了，简单的做了两碗面。
刚撒上葱花，秦湛围着浴巾，一身水汽的出来。
“吃吗？”
秦湛走过来坐下吃面，苏叶往各自的碗里加了点醋。
沉默的吃完面，秦湛主动开口解释：“爸恢复得虽然可以，但不能受刺激，他不想让你接他出院，最近你也很累，所以那天没有给你打电话，我没想到你今天有时间。”
苏叶点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面，脑子跟生了锈一样无法转动思考。
面里没放什么调料，只有盐，连葱花都没有，没什么味道，苏叶拧着眉头往里面加了两次醋，第三次刚伸出手，手腕就被秦湛扣住。
他看着她，眸光清冽深沉，逼得她无处可躲。
苏叶眨了眨眼，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想先洗个澡。”
这一次，秦湛没有拦她。
苏叶拿了睡衣进浴室，浴霸打开，热水很快喷洒出来，苏叶仰头，任由热水在身上冲刷，带走些微的疲惫。
挤了沐浴露抹在身上，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滑溜溜的，苏叶怔怔的看着泡沫折射出来的细碎光芒，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秦湛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两个人很自然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然后是更亲密的事。
秦湛很热情，苏叶也很配合。
一切，似乎都很自然。
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苏叶最后浑身酸软无力，被秦湛裹着浴巾抱出浴室。
刚碰到床，苏叶就想窝在被子里睡觉，秦湛却抓着她帮她吹头发。
吹风开的最小档，声音柔柔的，听得人昏昏欲睡。
秦湛的手很温柔的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按摩在头皮，苏叶满足的眯了眯眸。
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干净好看的手，那手骨节分明，指甲是红润健康的肉色，泛着光泽，璞玉一般，和他的人一样。
秦湛不喜欢留指甲，只要长长一点点，苏叶就会帮他修剪指甲。
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帮他剪过指甲了。
头发很快吹干，苏叶抓住秦湛的手，目光落在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准备找指甲刀的动作顿住。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好，每一个被修成完美的弧度，修润儒雅。
只是上面多了一层薄薄的护甲油。
秦湛不喜欢这些东西，和他在一起后，苏叶连指甲油都没涂过了。
苏叶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一点点变得稀薄，肺腑无法自抑的疼着。
有人动了她的人。
她唯一独占，并且打上了苏叶标记的人。
心底刮着海啸，苏叶面上却很平静，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秦湛的指甲，好像看入了迷。
渐渐地，她看见自己脚下有一滩黏糊糊的血肉，那血肉蠕动着，渐渐变成了苏若的脸。
这一次，苏叶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剁碎它！
秦湛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谁都不能碰！
这个念头像长满倒刺的藤蔓疯长，然后将苏叶的心脏勒得鲜血淋漓。
“叶子！叶子……”
秦湛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眼前的血腥消退，然后苏叶看见秦湛焦急担忧的脸，他的眼底甚至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安。
缓缓地低头，苏叶看见一地狼藉，她手里拿着菜刀，菜板上和地上都是被她剁碎的蔬菜。
秦湛就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苏叶却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再也无法拥抱到彼此。
“叶子，把刀放下。”秦湛小声的说，似乎是怕惊扰了她，又安抚道：“别怕，我在。”
撕裂般的头痛再次汹涌而来，刀‘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苏叶被揽进秦湛怀里。
宽厚安心的气息一点点将她缠绕，苏叶抱住秦湛的腰，睁大了眼睛，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秦湛一直在和她说话，让她不要怕。
苏叶知道，她生病了，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