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徐祎突然一时兴起,想让他沉夜一个影卫站一个下午,只围观端阳君主是如何勤政的,别说机率小于零,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哪个人会相信这样的笑话。所以,徐祎是用心的,虽然他君临天下,却也是会牵挂一个人。没有人这样教导过他,锦公公也没有对自己听话的义子进行专门教育,但是,在影部的兄弟们互相调笑中,沉夜知道了世间的人,会有一种情感,叫牵挂。
这种情感,可以对亲人、朋友和恋人使用,不分时间地点空间。它是如此的奇妙,沉夜也体验过这样的感受。那个被他牵挂的人,也是被他深深崇拜尊敬的人,不过却是偶尔会这样罢了。他们影卫其实也挺忙的。
不过,最繁忙的还是上位者,像是徐祎。但是,徐祎现在不急于那些杂事了,他只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朕想知道,秦家的公子,秦归是不是真如锦公公所说的,得急病身亡?”徐祎的心脏已经提在半空,却终于问出了口,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与此同时,他衣袖底下的手,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用力地攥紧了。
徐祎看着沉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害怕错过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眼神。
沉夜迎着徐祎步步紧逼的眼神,摇了摇头。
紧盯着他的徐祎看到他如此动作,眼睛一亮,是不是锦公公隐瞒了这个。
但是没等他欣喜地开口追问,沉夜马上为自己的摇头,做出了回答。
他说:“秦家公子身染重疾,比义父回报君上的日子还短的时候,已经遭遇不幸,臣无能,禀报不及时,望君上见谅。”
沉夜摇头的原因其实是,他想干脆告诉徐祎真相,告诉他,秦归还活着,让徐祎先放宽心。不过沉夜他自己并不知道秦归现在在哪,而且看着君上这架势,想也知道他如果知晓秦归还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秦归找回来,说不得,又可能会怪罪于他的义父。
这样两个方面考虑过,虽然沉夜看到了徐祎眼神中的希冀,但是他决定不能把义父置于险境,于是撒了个更大的谎,补住这个漏洞。
“你说什么!”徐祎显然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真的相信秦归在流放途中,就这样染疾消散。
“属下无能、、、、、、”沉夜认真地要重复叙述一遍,他刚刚吐露出的“真相”。
“行了!不早了,你退下吧!”是徐祎拍了桌子质问沉夜,也是他无力地摆手,让沉夜就这样离开。他需要静下心来,现在,立刻,马上。
“慢着,别对你义父提起今天朕找你的事。”沉夜退至殿门口,被徐祎嘱托道。
“臣遵旨。”沉夜恭敬应是,收到了徐祎又一个摆手,再次离开了。
但是,沉夜这个保证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他在拐角处正遇到了匆匆回宫来的锦公公,一个愣神,没来得及躲开。
说实话,沉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的义父了。准确地说,是三个月零十五天。他在躲他义父,是因为他自己,而他的义父也在躲他,也是因为他。
锦公公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沉夜,严肃又犀利的表情有些龟裂。但是到底是服侍徐祎这么多年的人,锦公公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了沉夜的闪躲,心中不免一叹。
“怎么来宫里了?”锦公公停下来,准备和沉夜寒暄些话。他身后的小公公们见状,纷纷行礼离开了。
沉夜沉默地等其他人离开,才躬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义父,是君上召见沉夜。”
“哦?君上可是因为罪臣之子?”锦公公平时的声音并不尖利,反而有种阴柔的魅惑感。可能因为如此,他的表情一直是严肃的。
“嗯。”面对锦公公的反问,沉夜从来没有反驳的力气。这次也是瞬间忘记了徐祎的嘱托,一瞬间把徐祎卖了个干净。
徐祎嘱咐他也不过是,掩饰一下自己作为君主,那时那刻的心慌,但也没想到这么凑巧,沉夜在回去路上刚好走了锦公公平时会走的那条路,而且被锦公公遇个正着,问个干脆。当然。他更没有料到沉夜面对锦公公时,是如此的毫无招架之力。
连锦公公都没想到沉夜这么干脆,至少负隅顽抗一下也好。他哭笑不得对沉夜的回答反问:“君上是不是也嘱咐过你,别把他召见你的事情告诉我?嗯?”他说了这话,却先引着沉夜到了自己的歇脚处。有些话,是不能在大路上乱说的。不管怎么样,先关上门慢慢谈。
“君上并没有说,沉夜不能回答义父的问题。”沉夜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狡辩的不是他。
“好吧,那你就说说,你怎么回答君上问题的吧?”锦公公叹了口气,平时一个闷葫芦,这个时候倒是伶俐得不行。不是他大逆不道的想要探听君上的谈话,只是这个秦归究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总是扰乱君上的决断,让一向干脆利落的君上优柔寡断。锦公公不希望徐祎步他父皇的后尘,因为太追求和平而失去了作为君主应该有的胸襟和气魄。
沉夜简单地把一个下午在御书房的所见所闻,全部抖落给锦公公,因为徐祎也没有嘱托不让说这些。
依然在御书房暗自神伤的徐祎,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咂摸着嘴,锦公公怎么还没回来?
“你是好孩子,辛苦你了!”锦公公看看天色,虽然听到了沉夜的妄作决定,扩大了谎言的程度,他也不生气了。不仅因为他现在也没有时间,而且他很满意沉夜的做法,于是,他想着,可以考虑给好孩子一些奖励:“这样吧,难得君上给了你假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沉夜听了他的话,平静的眼神突然波动起来,像是被主人摸了把头顶的犬,迸发出惊喜又忠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