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到底是什么？”
“是神，是魔，是妖，是鬼，是藏在这所有一切背后的黑手，是命运的轮盘！”龚衍提高了声音，“你以为自己双眼所见的一切就是真实的吗？你以为书本里记载的人类历史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你以为人类就一定是站在世界之巅的存在吗？不！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这一切都只是谎言罢了，这个世界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谎言交织而成的。你现在所认知、所坚信的一切，所谓的科学、哲学、数学、天文学甚至神学都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罢了！在这之后，魔王在世界各地张牙舞爪，名为“灵”的种族隐藏在人类所攥写的历史背后，却策划着一场跨越几千年时间的巨大阴谋！世界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块用来进行终焉之战的战场罢了！”
秦子明的瞳孔剧烈的摇晃，他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些话语像是咒语，像是恶魔的宣言。他本能的想要抗拒，而龚衍盯着他，继续沉声说：“而不论是我，还是你，我们都是这场战争的棋子之一，换而言之，我们都不是人类，而是——所谓的“灵”！”
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了秦子明的心脏，他感觉手脚都已经变得麻木，喉咙火灼般的疼，这些话太震撼了，放在平常无异于天荒夜谈，他会认为龚衍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开什么玩笑？自己不是人类？这样的桥段不应该只会出现在电影或者动漫小说中吗？
但是在经历了昨天到今天的“转变”之后，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他却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事实。
“惊讶吗？”龚衍脸上浮出一抹苦笑，说：“我也惊讶啊。当我知晓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年龄比你小多了。那时候我才八岁，【灵纹】第一次觉醒时，我正在被人贩子拐卖的路上。那时候他们要杀我，要剥夺我的器官拿去卖钱，我剧烈的挣扎，不停的痛哭、大叫、哀求、咒骂。似乎上帝听到了我的呼唤，回应了我的请求，赐予了我梦寐以求的力量。待我回过头来时，我的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那些人在火中惨叫哀嚎，而我沐浴在大火中，惊慌失措，茫然无助，甚至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这个世界人人人都幻想过当英雄，可是当命运找上门的时候，个人的意志永远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英雄不是人来当的，而是命运来选择的。换而言之，所谓的英雄都只是傀儡罢了。”
“秦子明，你想过自己成为英雄吗？”他问。
留声机里的音乐进入了高潮阶段，大提琴的声音雄浑而激昂，配合着龚衍低沉的发问声，像是命运的呼唤。
“我……”
秦子明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想过吗？当然想过，小时候看《哈利波特》，看《蜘蛛侠》，看《黑客帝国》，长大一些了，中二病时期看《海贼王》，看《fate/zero》，看《高达00》，现在自己还是《复仇者联盟》忠实粉丝以及型月厨。英雄谁不想当呢？更何况是秦子明这么一个从小没存在感的孤独废材，青春大多的闲散时间都拿来幻想了。
那时候他想过自己一觉醒来后拥有了某种超能力，比如能够操纵风，那样他就可以飞，哪里有火灾什么的他就会立刻飞往现场，召来狂风直接把火吹灭。在人们崇拜的呼喊声中他竖起大拇指，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就离去。他觉得这才叫人生啊，而不是整天坐在教室里背马克思主义以及历史地理教科书。
可是正如龚衍所说的那样，当命运找上门的时候，个人的意志永远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却不能做到别人那样淡定。他甚至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想要成为英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龚衍说：“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观念，但确实是真理。”
“我知道，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秦子明轻声说：“我都明白的啊，我不是小孩子了，中二期也早就过了。”
“那很好。至少我们可以把这个话题敞开了讲。因为我必须保证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你所做的每一个抉择都是主观的。”
这时候塔提娜将煮好的两杯茶放在了秦子明和龚衍的面前，龚衍闻着扑鼻而来的茶香，似乎也渐渐放松下来，轻轻的笑了，说：“昨天我煮的茶你可以不喝，今天这杯茶你一定要喝，我保证你会爱上这种味道。”
秦子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啐了一口，那股清香像是一根实质的线那般缠绕在自己的齿唇间，许久都不飘散。他觉得原本紧张得像是剑拔弩张般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看了看安静站在龚衍身旁的银发女孩，发现对方也正拿那双翡翠色的瞳孔期待的看着他。
“真好喝……谢谢……”他也露出微笑。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如这杯茶。”龚衍凝视着茶杯上飘渺的水雾，说：“你永远不知道等待你的是怎样的味道，它可能是昨天我泡的那杯茶那样的糟糕味道，也可能是今天你品饮的这杯茶的美好味道。”
“三年前，我究竟看到了什么？”秦子明问。
“你会知道的。但在这之前，我会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龚衍轻轻的笑了，光影在他的眼中明了又暗，“你看过《黑客帝国》吧，秦子明？”
“当然看过。”秦子明说。
“那好。黑客帝国里，尼奥第一次面见墨菲斯的时候，墨菲斯给了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权力。要是选择蓝药，那么尼奥就会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回归原来平凡又平静的生活中去。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场虚假的幻梦，但又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呢？但尼奥选择了红药，他选择了面对真实，尽管真实的世界里，人类本身只是被机械所栽培的电池而已。”
“现在，秦子明，我给你同样的一个选择，一个你三年前已经做过一次的选择。”
他缓缓的说：“我可以抹除你昨天到今天所有的记忆，然后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尽管你身边的一切都是虚伪的。包括你的父母、你自己本身的身份，甚至于你所有的情感。但你可以生活得很快乐，跟原来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而你如果选择接受真相，面对命运……”
他顿了顿，接着说：“那你可能要失去的，会是比灵魂更加珍贵的东西。”
秦子明呆住了，龚衍的话在他的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涟漪。他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去，回到原来那个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中去。龚衍费尽周折的将他“骗”过来，怎么会再让他回去呢？
这就像原本身后垮掉的独木桥重新被构筑了起来，你只需要沿着来路奔跑，就可以将身后所有令人提心吊胆的迷雾全部抛开，管它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管它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只是那个又宅又废还怂得要死的秦子明而已，拯救世界做英雄这种事跟他完全不搭啊。
他问：“在做选择之前，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请讲。”
“第一个问题，三年前的我是怎样抉择的？”
龚衍说：“你选择了前者。当然那时候你的精神已经接近了错乱，我们不得不封印了你的记忆，否则你会暴乱而狂化成魔的。”
“第二个问题。”秦子明深呼吸一口，然后说“你认识我的亲生父母吗？”
龚衍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道：“很抱歉，我并不认识你的亲生父母。灵族的能力虽然都是通过血脉传承的，且所有的能力都有归类，通过能力我们就大致可以反推出你所属的家族。但我无从得知你的【灵纹】是什么，也就无从得知你到底属于哪个灵系家族。”
“那好，那我知道了。”他最后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龚衍，认真的问：“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像是一束束五彩的万花筒。窗外蝉声阵阵。
“不是我选择了你。”龚衍看着秦子明，说：“是命运选择了你。时隔两年后，以你为钥匙的【神之门】再次洞开。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在他人的怜悯保护之下苟延残喘，要么在命运的暴风雨中抵抗挣扎。”
良久的沉默，秦子明僵坐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我知道了。”然后他轻轻点头，“我不是尼奥，更不是救世主，我并没有什么做大事的勇气和担当。”
“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一次。所以我选择——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