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辗转反侧,一会想着怎么招了一个这样不识相的驸马,一会又想着不如将原主前几天遣散的十几个面首全叫回来,最后又想到自己的攻略任务是不是完了。
「夫君啊夫君。」黑暗中,我望着墙上那件虎皮裘, 「妾独自一人,日子过得好生煎熬。倘若这世间真有魂灵的话,那你便保佑妾……」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说,因为原主的记忆再一次涌入我脑海,那是十七岁的江彧手刃一头猛虎时的样子,他手中攥着短刀,满脸是血,还笑着向她邀功:「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不说话,他又紧张兮兮地凑过来:「你害怕了?」
「我才不怕!」她恼火地将沾满血腥气地的他推开,而我眼前又似乎闪过那人茫然无措的神情,十分有趣。
我在被窝里窃窃地笑了一会儿,可眼泪不知怎么地忽然滚下来,坠在原主亲手绣制的鸳鸯喜被上。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是公主周无月,及笄那年,父皇大手一挥,赐给我几百个城邑做封地,又将我许配给陈仪的表兄——当时屡立战功、名动京城的少将军江彧。我俩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仅仅数月之后,父皇晏驾,天下缟素。母后临朝称制,先后废黜了三个兄长,又杀了十几个妃嫔媵妾所出的儿子,最终称帝,改齐为魏。
女皇登基前夕,我一夜未眠。模模糊糊地捱到了黎明时分,见东方天空中似有日月同天之象,我猛地惊醒,却双腿发软,一时间站不起来。
「殿下,殿下!驸马他明日便要行刑了!」
夫君是少有的将才,却在政权更迭之时站错了队,选择了拥护新帝。
他说,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新帝被鸩杀后,江彧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不日问斩。
我一路快马进宫,大殿之上,几个侍女正为母亲穿戴玄底金纹的龙袍。她神色肃穆,如一尊宝相庄严的佛像。
「母……母皇。」我伏倒在地,声音颤抖,「求您看在儿臣的份上,免驸马一死!儿臣愿与驸马一同流放至西北边境,此生永不还京!」
她挥袖屏退左右,沉默着走到我身前,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她那双如鹰般深邃的眼睛。
「阿月,你可知母亲为何要杀他?」
我在她手下艰难地喘息着,生怕说错一个字。我想,她以女子之身登上这龙位,脚下必定是尸山血海,连自己的亲生子都舍得鸩杀,又何况是一个江彧呢?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母皇的指甲在我脸侧划过,「觉得朕残忍,觉得朕无道……可是世事就是如此,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你!你可知这朝堂上下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朕,他们看不得女主称制,更看不得江山易姓,可这天一亮,这些先帝时候的老骨头也要匍匐在朕的脚下,高呼我大魏千秋万岁!只因这治国的皇权在朕的手中,他们的生杀之权也在朕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