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人的怒火最难捱,就像是隐隐燃烧的地火,猛烈却又不显露。既无消灭的迹象,也无爆发的可能。只是一味地折磨着自己,燃烧着自己那可怜的灵魂。
眼角涩涩,少年知道他又要落泪了。
那么错的是谁?
是强抢民女的恶人?
还是嗜赌如命以至于赔上女儿的黄员外?
少年模糊的视野边界那些人假装不知地自顾自进食,聊天。
还是他们?带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一再冷漠冷漠到了麻木的境界。
亦或是,这个天下,这个浑浊不堪的天下。扭曲到了恶心的地步。
再亦或是,亦或是,亦或是……
少年的胃绞痛着,胃酸顺着食道逆着向上爬。
错的是我。
少年僵硬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下,眼泪顺应着重力无奈地落下。
“小二,结账。”
少年的脊背一阵激灵。
那个人要走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
少年很明白,在武者面前自己是多么的弱小。
可是,可是尽管这样他仍然放不下。他做不到啊。
他做不到和那些人一样,忽视着罪恶感。他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这点良心的反噬都难以承受。
小二若无其事地走来算账,眼角却多瞧了少女两眼。
他显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克服了。
“一共二钱银子。”
“拿去。”
小二的脚步很稳,甚至有些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
少年的愤怒又一次在心中迸发,他握紧了拳头想要敲击在桌面上,但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还是不敢。
少女和男人起身了,少女很温顺地低头跟在男人身旁。仿佛早已认命。
是啊。在这里,在这样的世界。不认命又能如何?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可是少年不甘心。
“小二,结账!”
少年强做镇定把几枚铜钱摆在桌上。
“嘿,不就是几个破馒头嘛。神气什么。”
少年脸一红,低着头向外走去。
男人没有带马,只是牵着少女的手缓缓向前。
少年则远远跟着。
男人早就发现了,但始终没有发声。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少年从未像今天这样接连不断地走过,这对于他孱弱的身子的负担绝非一般人能想象。
可是他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他害怕着放弃后那猛烈的罪恶感也害怕着男人对他发难。痛苦的行路反而成为了一种古怪的拖延审判的方法。
然而这个拖延也快要到极限了。
就在这个极限将至未至之时,男人和少女消失了。
那是一栋小屋,简朴而干净。一点也不像恶人的住所。
“跟了这么久,进来坐坐吧。”
男人的声音有些变化,莫名地温和了许多。
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早就失去了复杂思考的能力。闷闷地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男人指了指一张矮脚靠椅。少年如获恩赐一般地瘫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