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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铁观音,七泡余香,名震海外。茶农魏饮梦见观音大士赐茶,寻得山崖边一株兰香茶树,茶重如铁。上天有好生之德,施惠因山贫瘠的闽南,从此铁观音在福建戴云山脉孕育绵延。巍峨高旷,出云吐雾,顾笙在戴云山脉的山风里学会行走,被林白秋悉心照料长大。林白秋就是顾笙生命中的铁观音。谢朗这盒茶,品相优良,铁观音经典的砂绿白霜蜻蜓头。要秋分后成熟新梢上的二三叶,才能炒制出这样肥硕圆整的条索。顾笙表情未起波澜。直到翻看至茶盒封面,她握了握拳,似是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铁观音惧湿,怕热。林白秋视这盒茶如性命。离开安溪时,这一斤茶用干燥玻璃罐拧封,又拆了茶厂打包装的油封纸,叠金宝似的折角、黏贴,把它塑得密实。到了香港,物资比福建花哨先进,林白秋也入乡随俗,到卖散茶批发的商人店里为茶叶换了盒装,抽真空放置。谢朗连茶盒都未换。上世纪九十年代粗制滥造的艺术字体,绿底红边,浮夸做作,比如今的包装丑千百倍。
但它货真价实。
连顾笙当年贪玩在茶封潦草描下的一个“秋”字都清晰可见。
谢朗不等顾笙动作,直接把手机抽回。顾笙无法从回忆中抽离。她想讲的话太多,分不清主次前后,全堵在喉咙,哑声了。
“顾老板在这一行也挺多年了吧?茶叶好坏,懂行的看几眼就能看出来。”
顾笙吐一口长气,低声说:“懂行的没一个敢拿眼睛鉴藏茶,况且照片可以修。”
谢朗听罢,只是耸肩。他并不在乎顾笙的评价。天际乌云瘦了,瘦成没有形状的苍白,雨势进入高潮。风转了个向,无垠水珠纷纷打在茶室的落地玻璃,噼啪作响,把一屋诡谲击穿。顾笙来时淋了些雨,这会儿面色惨然。谢朗用遥控关掉空调,拿起茶几旁的雨伞。
“顾老板,我真的赶时间走。”
顾笙僵硬地点头。人在茶室门口,旁边黑色轿车轮廓灯眨了一圈,顾笙仍未反应过来。谢朗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你站在这里我怎么锁门?顾笙吓得往旁侧缩肩,猛地仰头,视线不设防地撞进谢朗眼里。再见故人,这样匆匆一瞥,她什么情绪都没收住。
有怨有恨,无尽哀愁,重重掷在谢朗面前,他也被顾笙吓到。往后退出半步,他推开大门进入,几秒后折回来,把顾笙放在座位的那盒顶级黄山毛峰递出。
“其实我听过顾老板名字,能在茶叶市场混出名堂不是一件易事。但这盒铁观音轮不到我来作主,今日辛苦你了,请回吧。”谢朗目光落在雨里,又说:“这么大雨,还是叫你家人来接你安全些。”
谢朗车尾很快消失在路口。
顾笙将茶叶抱在怀内,泪似雨下,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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