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毕，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口中念念有辞，大概是在说跟陆家有关的话。苏伊并不想听，便打量起眼前的苏裕昌。看得出来他今天穿着考究，大地色亚麻西装搭配淡蓝色浅口衬衫，透着股文雅的气质。此刻正取下那玳瑁色镜框，拿手帕仔细地拭去镜片上灰尘。忽然，他话锋一转，又回到她和陆亦然关系的问题上来。
苏父的话，像一把刀，快，准，狠，瞄准了苏伊的心脏，一刀深深切入。他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脸上有伤，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苏裕昌已重新戴好眼镜，那条手帕完好地收进口袋，他压低身子凑近了苏伊一点，用柔和亲昵的声音“嗯？”了一声，似乎又问了一遍。
苏伊那原本混沌的脑子因为疼痛而逐渐清晰，“爸，今天一天我都在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想你大概在陆家这。今天我从妈那来的，她的情况不太好，我想你可以抽空去看看她。”
听见某些字眼的时候，苏裕昌眼镜下那对瞳孔明显地震动，他面露难色：“小伊，你知道的，爸爸平时工作也很忙，抽不出时间。”
他顿了顿，又说：“况且我也比不上医生啊。”说罢，沉重地叹了口气。
她将有些发抖的手藏进被子里，勉强自己点了点头：“爸，还有就是……你一定要定期给医院账户里转账。妈那现在有些药医保那报销不了。”
苏裕昌移开目光，垂下眼，简短地回复了声“好”随即看向他的手表，起了身。
沙沙——沙沙，指针划过的声音。
苏裕昌把椅子摆好，清清淡淡地补上一句：“苏伊，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别来陆家，也别和陆家人再有来往了。否则那医药费，我也不敢保证。”目光匆忙地从苏伊脸上的伤口处移开，他转身离开，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苏裕昌整理了一下西服，抬脚正要走，目光迎向了斜靠在侧的陆亦然，对方刚刚抽完了烟回来，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烟味。
苏裕昌笑盈盈地先开了口，“小陆啊，今晚可真要谢谢你了。”
那靠着门的人没作声，眉眼疏懒，看起来并不怎么耐烦和人打招呼。
“噢，就是你刚刚帮忙安排的病人是我前妻的女儿苏伊。改天我是一定请你吃饭，正式感谢。”
陆亦然轻答了声：“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裕昌颔首告辞，与他擦肩而过。
窗外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雨，苏伊拿手摸摸脸，右耳附近、还有额头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手臂上都贴了创可贴。她歪了歪头，想来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是挺滑稽。
沈母的茶杯砸过来的时候，苏伊宛如泥塑般直挺挺的不动，那杯子直直地撞向她的眉骨，“砰”的一声在她脚边碎开，飞溅的碎片后来又划过了她的脸，带来几道细小的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