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舍主人是一对姓马的夫妇，底下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小满。家里空出一间屋子铺了一个长铺，够好几个人并排睡。
宋以歌与李少威在府学同寝住过小一年，再熟悉不过，照常一起温书起居，晚上主人家煨了一锅热乎乎的白粥，两人就着自己带的腌萝卜各吃了两碗。然后小满就跑过来说灶上温了水，问他们要不要洗澡。
“阿以先去吧。”
宋以歌答应，拿好衣物，出门揉了揉女娃儿的头，小满笑呵呵的，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去浴房。
青丝散落，宋以歌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舟车劳顿的疲惫在暖融融的水温中蒸腾了不少。
他低下头，水面映出他透白无瑕的脸，眼眸清亮，睫毛纤长，鼻梁秀气挺拔，红唇饱满，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在锁骨窝处打了个转。
水下是一副纤细单薄的身子，胸前微微隆起小小的弧度。
这是她掩藏了十四年的身子，从一开始为了母亲的腰杆，到后来为了自己能立足于世。这个身份，必须永永远远地掩藏下去。
这个世道女子存活太不易，唯有以男儿之身立足，她才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家人。
她像鱼儿一样贴着水面吐泡泡，很快洗干净身体，穿上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出去了。
李少威洗完澡回屋，见宋以歌伸直腿坐在长铺上，十个粉嫩的脚趾努力往脚背方向勾。
“做什么呢？”
“刚刚抽筋了，可能要长高呢。”宋以歌笑道。
女扮男装十多年，她知道怎么才能让别人打破对自己女相的猜疑，遮遮掩掩只会徒生麻烦，是以她披发赤足的时候从来大大方方，不怕叫人看到。
李少威显然也早已习惯，看了看她的小脚丫，皱眉道：“你的脚跟女孩子似的，看着以后也不像个高的。”
宋以歌道：“我这是小时候穿小鞋穿久了，夫子说，有的人长得早长得快，就有人长得慢长得晚，我就是长得晚那种。”
李少威笑着拍拍她的头：“是是是，宋解元这些年的精力都用在长脑子上了。等科考过后不用再为举业劳神，定然突飞猛进，一年窜一大截。”
宋以歌哈哈笑，卷过被褥歇下。第二日吃过早饭便拎着一个小包出门了。
循着记忆里的地址来到城郊一处幽静小居，院子里绿意盎然，隐约听见翠鸟轻轻啼叫，枝桠沙沙晃动的声音。青竹裁制的门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竹舍”二字，大气潇洒，遒劲有力。
宋以歌推开门，迎面就喊了一句：“林婶！”
扫地的胖妇人抬头，惊喜道：“啊呀，宋小哥儿来啦！”
她喊来林柏围着宋以歌左看右看，问她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是不是考试来了怎么又瘦了那么多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宋以歌一一说了，又问候他们身体。
林婶指指身后：“先生在屋里呢，自个儿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