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铁架子和硬纸壳搭的小床上,我摸着肿起来的脸。
嚯!这一巴掌,力道可真足。
5
「这个给你。 」
同样的话,不同的是这次是从我的嘴巴里讲出来的。
「鸡蛋? 」
我看着他笑意浮上眉眼。
这顿打不白挨。
「 嗯。」我心满意足的答道。
可是少年平静的说着「 我不爱吃,你吃吧。」
「 为什么?」
「不喜欢这个味道。 」
我不知所措,盯着没有送出去的鸡蛋。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蜷缩起身体,抱着膝盖。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的觉得我自己做错事了。
可是我错在哪了呢?
那个鸡蛋,是我那时唯一能拿的出的东西。
不是拿的出手,是拿的出。
除了用挨打换来的鸡蛋,我什么都没有。
他静静的拿过我手里的鸡蛋。
往石头上轻轻一磕,转眼间,一颗莹润饱满的白煮蛋出现在我的手心。
味同嚼蜡。
6
村里的孩子辍学都格外的早,唯一的学校只有一所小学。
去镇里上中学需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
太阳还没有出来工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
「 阿兰,走啦!」
孙勇在屋外跳着脚大声喊着。
日复一日走的山路,我却走的乐此不彼。
那是有孙勇陪着的山路。
靠着县里和学校的补助,勉勉强强把初中读完了。
领到初中结业证的那天,家里来了个女人。
是上门来说亲的媒婆。
女人拍了一下大腿「这是阿兰吧。 」
那是我并不知道媒婆是干什么的,只见她们进出村子的人家以后,有的人家就会贴上红色的喜字。
那女人跟奶奶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奶奶告诉我「 嫁人就会每天都有鸡蛋吃。」
那语气,是我从小到大从未体会过的和善。
每天都有鸡蛋吃的诱惑并没有打动我。
「 我不,我要上学。」我几近疯狂的喊着。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嫁人会让我成为下一个奶奶,成为隔壁的婶婶,成为村子里的每一个女人。但不会是我自己。
「 供你到初中毕业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两天的绝食没有换来奶奶丝毫的退让。
「真的要嫁人吗? 」
我俩坐在山头,孙勇用几乎接近哭腔的声音问着我。
我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摔打在地上。
「那嫁给我。 」
这句话像黑暗前的最后一抹曙光照进我心里。
我有救了。
孙勇家。
他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
家里的拖布杆一下接一下的打在他身上。
孙婶坐在炕头哭哭啼啼的「 那就是个丧门星。」
拖布杆折了。
我最后一抹曙光也和黑夜融为一体了。
一把菜刀架在手腕上。
拿菜刀的人是我自己。
手腕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最终菜刀随手扔在地上。
活着吧。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最起码还能听到孙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