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正有一点睡意,倒乐得先睡一觉。铺位一挪动后,我的位置就紧贴西墙边了。这个看守所里一共有九间号子,呈一字排开,我们这一间居最西边。四月初的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白天,阳光充足,冰雪融化,早晚和夜里,气温又降到零下5、6摄氏度以外了。我旁边一大片潮湿的墙壁摸上去冰板一块。我和衣钻入被窝里,远离墙壁,开始酝酿睡眠。
当李明虎推醒我的时候,这几个家伙都钻入到被窝里,有的已经开始睡着了。下了铺穿好鞋乖乖地值班吧,谁让咱来到这个环境里呢?我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我先是在铺下的那一条空地上来回溜了两圈,活动活动身体,清醒清醒大脑。
这间不大的囚室里,东西长6米左右,南北宽不到4米,通铺的宽度2米多点,通铺至墙壁间的距离只够两人并排站立并余半个肩膀的宽度。而北边墙正中又有一个20公分左右宽的黑铁皮火墙占据在过道的正中间,这使铺下面这快可供犯人活动的地方更狭小了。囚室南面墙,通铺正中间向上一米左右,是一米见方的铁窗,铁窗上的钢筋有食指粗细,钢筋和钢筋之间一个拳头可以轻松伸入。在监舍的北面墙上,通铺前过道的西首边是唯一进出的铁门。这个铁门由结实厚重的木头制作,外表整个包了层银灰色的厚铁皮,以铁钉密密地卯住。铁门正上方一人高左右,开了一个四方形的孔,这个孔本来是配着一个有活页的小门,可以随便关开的,但我们这个囚室的小门不知何故没有了。
门上所留这个方形孔的作用:一用来每天给犯人打饭送水。(劳动犯人每天两次将饭菜和水,通过这个方孔伸进来舀给里面的犯人)二为看守提供察看、窥视囚室里面犯人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管它叫望风口。
现在这个时间,大概在凌晨3点钟左右。囚室里的灯泡较以往其他时辰明亮了许多。亮晃晃的电灯光清晰地照着每一个熟睡人的嘴脸,照着灰白斑驳的墙壁,照着银灰色的铁门,也照着铁门上方这方方正正漆黑的望风孔。铁门上的凸凸凹凹处,总有几块铁皮会随着你眼光的移动折射出些许黯淡的反光。唯有上面这个望风口却死一般的黑。它像黑洞一样,一股脑地把今夜里所有的黑色都吸收过去。囚室里的所有角落、所有物体在明亮的灯光下都呈现出一清二楚的本来面目。而唯有这漆黑黑的四方孔,你望过去,看不到一丝一毫物质的影像,它就是那种死亡了的望不到底的极致的黑暗。除非外面有人或东西进来,你才能看到这“黑洞孔”里的变化。但是,凌晨3、4点钟,正是万家熄灯、人人熟睡之际,这时候看守和武警不会来,在这高墙围闭,电网四圈,森严晦气的监狱重地,谁还会来?谁还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