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那一天,她来送我,我坐在囚车里,她就跟在后面走。我说有话要同她单独说,她的眼睛红了,阿沭走之前握着她的手,他望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我不能接受的情绪。
我本来在犹豫,这时心里的恨意混杂着其他不能言说的异样情绪,忽然就压不住了。
我们到了白桦门,再往前一些,她便不得不走了。我望着远远的宫门牌匾,听她还在颤抖着对我说,她会替我查清楚的。她说,沈恪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可她不会让我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她会叫他们全都为我们夏家,为这上下一百四十七条人命付出代价。
不白之冤?她什么也不明白。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靠近笼壁,很小声地问她:“你如此高高在上的,是在同情我?”她要拉住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沈秋,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我看见她的手收紧了,心里便更是快意。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去找你?你连寻常的礼仪都几近无知,粗劣又愚蠢,我有什么话可以与你说?”我觉得自己无比的卑劣,但我控制不住。阿娘的死状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我伤害不了宁元笙,便只好来伤害她。
“你肯定想不到吧?我想见阿沭呀。我每日都要去找你,其实不耐烦得很。可是有什么办法,我还未出阁,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光明正大地去见阿沭了。”我看着她发白的脸,忽视心里逐渐清晰的痛意。我知道,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她那些被我讥笑粗鄙的书信,为什么我就烧得一干二净了呢。
她不是这样软弱的人。可她此时这样的神情,她是真的把我当做她最好的朋友,我是真的伤害了她。
“阿沭从未戴过与你的同心结。他腰间挂着的那个络子,是我曾送给他的生辰贺礼。阿沭是不是同你说,那是连夫人做的呢?我自小与阿沭一起长大,我们两家曾议过亲的。”
我取出怀里小小的玉佩,递给她。
这是连夫人当初给我的,那时她知晓了阿沭心有所属,所以认我做了义女。这一块玉,阿沭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像是做梦一样,说着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我与阿沭自小青梅竹马,十三岁时,我们的母亲便议了亲,以连家祖传的一块红玉作为信物,我们两个一人一半。阿沭每日都带着的,你也一定见过吧?”
“后来阿沭去边地为连夫人求药,我病得重了,怕连累他。我同连夫人退了庚帖,托了口信,将这枚玉佩退还给阿沭。我说祝愿他也早日在边地找到心爱的姑娘,阿沭大概是真的被我伤了心,收到信后很快就娶了你。”
“上苍垂怜,我还是好了起来。”我发着抖,眼泪掉下来。她会认为我是为了阿沭吧,可这一次,我知道不是的。
“你记不记得那一日我阿娘要将我许人,我拿着画册去找你?”我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了。我已经不想再说了,可那些话语还是一句句冒出来:“我那日哭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阿沭那时对我说,他再也不愿见我。若我不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他永远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