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一刻比一刻急,原本朦胧的月色已经彻底被黑云遮住,天际暗沉沉的,混沌的雨幕中只有小楼上下透出些微的暖光,像是一点渺小的萤火。
花罗就抱着刀,端坐在楼顶屋脊上。
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衣衫浸透了水,沉甸甸地贴着身体,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双眼出神地望着远方本该空无一物的黑暗角落,也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天边泛起微光,夜雨停歇,他才拧了拧衣摆上的水,飞身下楼,顺着高墙下的阴影离开了。
被他注视了一夜的墙下角落中,地上残留着几片色彩鲜艳的瓷片,是只破损面具的残骸,像是被谁在恼怒下掷碎的,此刻正满满当当地盛着清晨的露水。
小楼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容祈也恰好转头看向窗口。
视野依旧昏暗不明,但能察觉到天光的变化,长夜已然过去。
一有动静,趴在床边凑合了一晚的阿玉便惊醒过来:“郎君要喝水么?”刚唤了一声,就发现容祈神色清明,并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他不禁又犯了愁:“郎君!您又装睡!您这样不行的,再熬下去……”
“不困而已,”容祈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除了原本的安排以外,再去仔细查一查,看看大梁开国后到十八年前之间,京中有多少命案是与我爹有关的。”
“可是,郎君……”阿玉一脸忧愁,想劝他以身体为重,可话只开了个头,容祈就摆了摆手,把他接下来的说辞全都堵了回去。
阿玉早已见识过容祈隐藏在温和外表之下的固执,自知话是说不通了,只能照做,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把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找人上。
但花罗却从未现身于任何一间客栈驿馆,像是从这座城中悄然消失了一般。
……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流过。
天气回暖又逐渐变得燥热,庭中桃树上,灼灼花色已经换成了一树绿荫,荒草被老仆雇人清理了大半,满天京也都知道恶名昭著的靖安侯府迎回了避走他乡十余年的主人,更打听到了当年黑衣黑甲、一步杀一人的容潇已成了泉下之鬼,偌大侯府里就只剩下了根病恹恹的独苗……
一切都看起来既琐碎又令人厌倦。
而当初那个雨夜中发生的种种,却被衬托得像是个虚假的梦魇,说来可笑,唯一能证明那些经历并非幻觉的,便只有这一个月来数次出没于靖安侯府的刺客。
有戴面具的,有手持铁钩、大晚上非要穿一身白扮无常鬼的,还有三五成群呼朋引伴的……比杂耍班子还热闹,若不是他们的目标全是要取容家最后这根独苗的性命的话,靖安侯府里简直能算得上是宾客盈门了。
直到宫中那位忍无可忍地派来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守卫,这连番的混乱才终于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的,便是另一群各怀鬼胎的贵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