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皇上病好上朝的第二日，御书房里堆满了参奏太子私养禁军，舞弊科举，残害手足的桩桩罪名，朝臣们于乾清宫外死柬，皇上遂顺民意废太子，贬庶人，发配流放。
寒风簌簌，卷起枝头的落叶飘落在阁楼上，宋祈站在栏杆边，看着台下废太子被人拉上囚车，耳边似乎还隐约能听到他凄厉的喊声。他面色不动，只捏了捏手上的玉扳指，蓦然回想起顾宁冉。
顾宁冉是朝堂上唯一一个凭借女子之身登上权相位置的人，她聪慧却狡诈，看似是个忠臣，实则奸佞又自私，是宋祈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素日在朝堂上他就与顾宁冉勾心斗角，斗的死去活来，甚至于在他半月前，去南境的前一晚，还在京都长街，与顾宁冉发生了争执。
他二人在夜间最繁华的街道撕破了表面的和谐，句句锋利直指对方心口，往昔最谨慎守礼的宁相面露凉薄，字字珠玑，像刺猬展开了满身的刺一般，不顾君臣礼节僭越本分。
原因是什么呢，哦，是他说了一句，“宁相素日伪装成性，如今便连南境水患一事都要徇私一拖再拖，难不成是不愿再伪装狼子野心，真如那奸佞的黄大人一样做掌权的贼子？”
黄大人是两年前最呼风唤雨的权臣，也是顾宁冉最倚仗着作威作福的“老师。”
他前两年从边境一朝回京，将这人人怒骂的毒瘤除了命，本想着顾宁冉也要就此折断羽翼，却不想她用了两年时间，爬到了万人之上的丞相。
不知他话中哪一句惹恼了顾宁冉，竟也能让她不顾往日就算看不起他也要伪装笑脸的模样，撕破了脸在最繁华的长街与他对峙。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还未吵过三句，她就冷静下来，极为克制地行礼，拂袖而去。
但到底是他这个八王爷第一次被人落了面子，心口除了薄怒之外，竟隐约生出些道不明的情愫和愉悦。
似乎能见到她隐藏在皮肉下的鲜活，对他来说，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
在南境办事不到半个月，才刚刚将水患止住，他忽然听见上京消息传来，这个奸佞又虚伪的权相，死了。
宋祈还沉在思绪里未出来，旁边的人看着楼阁下废太子被远远拉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太子幼时，还是你亲自扶上位的。”
“本王侄儿多的是，若这个不听话，换个人做太子便是。”宋祈敛下眼，神情清淡。
“那这件事若是……上面的人默许的呢？”
他约摸猜的到宋祈忽然回来又废太子的原因，于是只作不经意般，试探道。
“若上面的人不听话，那便换个人做皇帝。”宋祈抬眼看向皇宫西北角的方向，闻言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皇宫大内天子脚下，王爷这话倒是说的逾越了。”身后那人心头一跳，勉强又笑道。
可他心中却也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