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三叔蹲在病房门口抽着闷烟，秦雪陪在赵敏的身边，赵敏停止了抽泣，小脸惨白，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愣愣的看着面如死灰的胖子。
林飞鸿看了一眼赵敏，又看着蹲在地上抽闷烟的三叔。心里一阵的难受。
林飞鸿走到三叔的身边，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哽咽之下，只得拍了拍三叔的肩膀。
三叔回头看了一眼林飞鸿，三叔的眼眶红着，满是血丝。三叔拿出一根烟递给林飞鸿，林飞鸿的手颤抖了下。
平时林飞鸿是不抽烟的，但是还是接下了。林飞鸿蹲在三叔的身边给三叔借了打火机，生疏的点着抽了起来。林飞鸿，猛吸了一口被呛的咳嗽起来。
“第一次？”林飞鸿擦了擦咳出的眼泪。
“不是，只是平时很少。”三叔的脸上有了笑意。
“你个娃子，不会抽就不要抽了嘛。”林飞鸿苦笑了一下。
“三叔，听说这玩意儿能解愁，我怎么感觉不出来。”三叔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唉，是啊，我抽了这么多根。也没感觉愁解了多少。”
林飞鸿看着眼前的三叔，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此时却如此的无助和憔悴。
三叔看了一眼病房叹了口气：“说起来，你抽烟的怂样子和富贵小时候偷偷抽烟被我抓住的样子真像啊。”林飞鸿看着三叔，三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脑海里回到了过去的画面。
胖子一边感慨着，一边说出了跟胖子的关系。
胖子是三叔看着长大的。胖子从小没有母亲，胖子的父亲是家里的长子，而胖子的父亲膝下就胖子一个儿子。照着老北京的规矩，胖子是家里长子的嫡长子，精贵着呢。
但是胖子的家族和其他人的家里不一样。胖子没有吹牛，胖子的家族是京城一个厨师世家。孙家的发家史是辉煌的。
胖子的祖上在宫里给皇帝老儿掂过大勺，由此家族兴起。祖上立下规矩，无论什么时候，这做菜的手艺不能丢。祖上传下许多手艺都是由家族后代尤其是嫡长子继承的。
所以从胖子一出生，就承载着家族厚重的使命。胖子从小就没过上别人家孩子的众星捧月的生活。胖子从六岁起，就被父亲带着在厨房做菜，过上了烟熏火燎的生活。从简单的番茄炒蛋到满汉全席中的大菜，名菜。胖子显示出极高的天赋。
但是胖子的心里从小对做菜不感兴趣。父亲的强迫和家族使命的无形压迫感阴霾了胖子的整个童年。所幸，胖子的童年并没有对做菜产生极大的厌恶感。
三叔是孙老爷子老来得的子嗣，加起来也就比胖子大出十几岁。每次小小的胖子被关在厨房哭着做菜的时候，三叔都会从窗户翻进来帮着胖子一起做菜。
孙家的厨艺在京城赫赫有名，常常有人从外地而来，重金请孙家厨师去家里做席。三叔常常去外地给人坐席的时候，带点当地的水果点心什么的，回来偷偷塞给胖子。
三叔结婚后干净利索的三嫂也非常喜欢胖乎乎的胖子，在那个年代，常常偷偷带着小富贵儿去京城的早年游乐场划旱冰。从小胖子和三叔三嫂的感情尤其深厚。
三叔有一次带给胖子一本上海美术出版的连环画册，胖子看的如痴如醉，每次央求着三叔给他带连环画册。甚至点心都不要了。这些一摞摞的连环画册在幼年的胖子心里种下了美术的种子。
“明天你就不用上学了，留在家里做菜就好。”父亲严厉的话在十几岁胖子的脑子里仿佛像一颗炸雷。
胖子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又不想放弃学业，于是就去央求三叔。软磨硬泡之下三叔也硬着头皮去找胖子的父亲孙全德。
“大哥，听说你想让富贵儿退学？”胖子的父亲叹了口气。
“是啊，我四十岁了才有富贵儿。家里的手艺传承就看他了。”
“大哥，我看富贵儿天赋挺高的，传承手艺肯定没问题。”
胖子的父亲点了点头：“富贵的天赋的确不错，但是既然能深造，还上什么学，专心在家做菜就好。”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光有手艺不行了。没点文化会吃亏的。”
孙全德眼神一横，拍着椅子。“这京城，谁敢小看咱们孙家！”
三叔叹了口气：“大哥，现在是没有人小看我们。富贵也不会吃什么亏，但是大哥，你想过百年之后我们都不在了····这个时代已经变了。”
孙全德看着梁上的木制结构有点楞神，片刻后，还是退让了：“去告诉富贵儿，明天继续上学吧。”
在三叔的帮助下，胖子有了继续上学的机会。但是胖子对文化的兴趣不是很高，整天在课堂上不是抱着小人书看漫画就是在课本上涂涂画画。胖子的心中的美术种子在深根发芽，心中有了想法。但是胖子不敢跟父亲明说，就趁着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含蓄的提了一下。结果胖子的父亲一下子就变脸了，呵斥道。
“这是偏门，这是奇巧淫技！”胖子看着父亲背后的挂着的写意山水画，想辩解什么。没想到父亲气的胡子发抖。
胖子只好服软的说了一句表示励志的话。见父亲的脸色稍微好转了，胖子转身出去了。看着这京城典型的四合院建筑，乌青的房檐上一缕微微的雾气打湿了树上的枝桠。胖子看着这高墙深院喉咙像是被人扼制着，压抑感透析了全身的所有毛孔。
但是胖子心中的种子，从未被扼杀。
高中那个暑假胖子借口要去夏令营，瞒着家里在天津的一个美术集训的画室报了名。可是参加美术集训需要一笔钱，胖子又去找三叔借钱。三叔非常疑惑。
“你爸不是把集训的钱给你了吗？怎么还要这么多钱，你小子又想去干嘛。”胖子不想瞒三叔就把自己想去美术集训的事情告诉了三叔。
“你美术集训后，是不是想考美术学院？”胖子点了点头。三叔楞住了，平时再怎么放纵胖子都行，但是这是关乎家族传承的事情，三叔也不敢大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