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件好事情。而且,从一开始,他打电话给我,把他想跟我游海南的计划告诉我的时候,我心里就有咯噔的一声响。我一直都认为,幸福不可能无缘无故在一个人的身上降临,一朵花开到最艳处,是顶点,也是终点,因为接踵而来的是枯萎,是败落。与其盛极而衰,还不如在庸常平和中慢慢地打熬,希望着,又失望着,这样地过完一生。
但是,我不能对他说啊,在我们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里,我不能把我心里的忧虑说出来,让海南美丽的天空海水蒙上阴影啊。
天涯海角处聚集了无数卖珍珠和贝壳的小姑娘,他给我买了一串淡红色的珍珠项链。我没有戴到脖子上,却把它圈在头顶,中间那个串成心形的珍珠坠子,正好搭在额头的正中,眉心之上。他退后一步,偏头看着,称赞我很有创意,他说我这个样子像蒙古公主。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目光落在我的脖颈处。我知道他在找那根十字架的项链,我就把左手举起来,让他看无名指上的婚戒。我说,我的丈夫是你。他一下子怔住了,轻轻地打了一个颤,嘴巴张开,嘴角的肌肉僵直,眼睛里的亮光一点点地暗下去,暗下去,暗成了一片灰白色的沙。
这样的伤感,这样的哀痛,从前在他身上真是没有的。
傍晚,日落之前,海滩上出了事。一个下海游泳的女孩,仗着水性好,在水里玩着玩着,兴致大发,一直游到了海水深处的防鲨网边,结果被丝网缠住了头发。她大声呼救,救援人员赶过去帮忙,却是越忙越乱,头发在海水中搅成一团乱麻,怎么撕扯都扯不开,又没有即刻能用上的刀和剪,女孩活生生地就在水中淹死了。
她的男朋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跪在女孩雪白的尸体边,撕心裂肺地哭,绝望得拿石块砸自己的头,砸得血流满面。许多人围着,劝他,拉他,陪他叹息和流泪。
我站在人圈的外围,浑身颤抖,手脚瘫软得没有一点劲。他把我揽住,连抱带拖,带我离开了现场。那天晚上躺在宾馆洁净的床单上,听着海潮拍岸的哗哗声,我问他,我们两个人不会像这样分开吧?他马上用嘴巴堵住我的嘴。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