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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的手机终于等来了几声脆响,是石头,风生从没听过石头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查出来了,是虹影,一切都是她在幕后搞的……”
其实石头不用这么吼,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正跌跌撞撞跑进小厅,后面跟着那个老睡不着的保安,石头回过身恶狠狠瞪了一眼,保安愣了,然后折回去了。
石头的眼睛想杀人,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南华法制报总编是虹影父亲的生死之交,一起上过战场。”说完身子踉跄着,小林心如赶紧扶他坐下。
石头张开嘴,红辣辣的眼睛死死盯着风生看。
人群也看着风生,压抑不住的激愤情绪一点一点膨胀,终于,冬尼娅咒骂开了:“小风,她不是和你好上了吗,怎么下起手来这么狠!这算什么啊……我早跟你说过,离这个女人远点,你就是不听!什么喜欢、爱啊,都是骗人的,她只是在麻痹你,利用你,要搞垮我们公司!”
风生知道冬尼娅说了其他人很想说但又不敢说的话,他没办法反驳,只能低喝一声:“闭嘴!
“我闭嘴,那个女人能闭手吗?”
有“闭手”这个词吗?冬尼娅一定是气疯了。风生相信,如果虹影这时在场,一定会被人群撕得稀巴烂。
风生在内心愤怒地谴责自己,为什么会是虹影?风生你早该想到的,南华广告界除了她,已经没人能和中天公司玩这种很不好玩的游戏了,只是你心存侥幸吧。可是,你自欺欺人,虹影她就会慈悲下来,不在背后对中天公司动刀子了吗?风生啊风生,你幼稚,糊涂,混账透顶!
冬尼娅还在歇斯底里:“你不愿意想而已,我看你被这个狐狸精迷晕头了!”风生吓了一大跳,她什么时候变成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中天公司现在敢这样和风生说话的,也只有冬尼娅了,她的直言不讳让风生很难受,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骂她,只好躲一边去了。
冬尼娅还要找风生理论,被小林心如拉住。
小厅静得如地狱,突然谁叫了一声:“哪里漏水了?”
“有吗,有吗?”人群开始寻找,发现风生的脑门上,三行汗珠流淌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小风,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呀,快快,喝水!”冬尼娅,这个完全乱了方寸的女子,风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默默地再一次躲到更远的角落,夜好黑啊,但它不会主动给出办法的。
12点45分,不能再犹豫了,既然一切都指向那个女人,就只有忍着屈辱向她要“钥匙”了。
风生带着复杂的心情拨打女人手机,手机只响了两声,女人就接了,好像早等在那边似的,传来的还有音乐的悠闲。
“虹总吗,我风生。”
“我知道是你。”
“大龙城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嗯,要不,协商一下,把问题解决了。”
“你是在求我吗?”女人得意的笑让风生的血砰的起来,一下子直冲脑门。风生第一时间坚决地对自己说:选择挂机!不就死了两个人吗,不就大龙城销售可能要受到致命打击吗?大不了公司形象扫地,最后倒闭关门,要我弯腰求一个女人,别想!
那时候的风生很狂傲,把男人的尊严与气节看得比天还高。
手机又响了,女人温柔的声音:“哟,生气啦。”
“虹总有事吗?”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答应我四件事,我就让你今晚睡个安心觉,怎么样?”
“让我去杀人贩毒,我是不是也要答应你?”
“放心,我怎么舍得你去做坏事呢?”
“有话快说。”
“第一,把美丽新世界那几个楼盘策划代理让给我。”
“你打劫啊,都是张口就能吃的肥肉。”
“别激动,没人强迫你做交易的。”
风生按住手机,喘了好一阵粗气,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说:“成交。”
“第二是……”
“你有完没完?”
“你不同意?没关系,我现在就挂机,当我说梦话。”
风生无声叹气,被人抓住七寸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说吧说吧。”
“第二件事嘛,限你半个小时之内来接我,请我吃夜宵。”
“哦。”
“‘哦’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可以了吧。”
“还有两件事,等以后想起来再说。你可不许耍赖,不然我把这事公开了,让你在南华没法混,我说到做到的!”
风生不理她了。
12点50分,有编辑出来说,总编请风生去办公室。
小老头依然和善亲切,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只说了一句:“你们的通稿拿来吧。”
风生来不及感叹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忙着招呼小林心如等人配合编辑,把早准备好的通稿上版。
1点10分,总编签付大洋,明天南华法制报的头版将刊登和其他报纸一模一样的新闻报道。
风生的心终于回到了它该呆着的地方。第二天,大大小小的报纸和电视栏目,都会默契地说:大龙城出事故,主要是因为三个刚来南华的内地建筑工不熟悉操作程序,大龙城今后将强化安全监督等等之类的屁话。
死亡与鲜血被轻描淡写,大龙城的质量保证与安全意识被不断渲染,化被动为主动,把坏事扭成好事宣扬,这就是所谓的危机公关。在风生的构想里,大龙城还将马上发出告南华市房地产书,以倡导者的身份,发起全市楼盘安全月活动,把危机公关做足做透。
大龙城事件闯过了第一关,风生终于可以放心呼吸了,也开始鄙视自己刚才和女人的交易,但很快,疲劳把这些感觉赶得无影无踪。
风生就想找个床,把今晚的破事忘得干干净净。小老头叫住风生:“小伙子,不握个手吗?你真行,能让虹儿这样为他让步的男人,在我印象中,你是第一个。”
尽管之后中天公司策划中心和这家报社的上上下下都处得跟老朋友似的,但那时候,风生一点也没有和小老头握手的欲望,风生厌恶他的城府。
小老头没事似的说:“你应该好好谢谢虹儿,她很在乎你。”
风生说了声再见,心里想,谢什么,一次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
疲惫的人群如释重负离开了报社,肩搂着肩要去火锅店。冬尼娅说:“别和我争啊,今晚我请客,好好庆祝一下!”
风生把车给了他们。小林心如说:“风总,您不去庆祝一下吗?”
风生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找不到:“你们去吧,我走走。”
冬尼娅说:“别叫啦,人家要去约会的。”
风生更加不爽,无力地冲着冬尼娅喊:“快点滚!”
夜很荒凉,像一个饥饿中发抖的老妇人,就如风生现在的沮丧心情,但手机不让他安宁:“喂,怎么还没来啊?”
“知道了。”
“你不会赖皮吧,事完就不认了?”
“我是那种人吗?”风生恼怒地打的过去了。
女人站在小区门口等,第一句话是:“看看,我和上次有什么不同?”
不就一件新大衣,再光辉灿烂,还不是衣锦夜行?风生说:“没什么两样。”
“再好好看看。”
“看不出。”
“笨,皮草大衣呢,好看吗?”
“协议没规定我必须回答这类问题。”
“我什么时候和你签协议啦?”
“没签最好,我回去睡觉。”
女人扯住风生:“喂,我那是条件,不是协议。”
“不都一样,都是交易!”
“当然不一样啦,协议是公对公,条件是私人的。”
风生前面走着,女人后面跟着,嘀答嘀答的声音在风生听来格外刺耳,居然还穿着高跟鞋,炫耀她的伟大胜利?
女人不走了:“有你这样走路的吗,把人家扔在后头。”
“要怎样,难道背着你走?”
“那最好啦。”
风生可没女人的好心情,饥饿揪着他的胃不放。路边刚好有个小排档,风生要了一盆麻辣烫,生吞虎咽地吃起来。风生说:“饿的话,来一碗。”
“这就是你请我的夜宵?”抗议归抗议,女人还是端起了碗。
夜太冷。
风生问老板有没酒,老板拿出一瓶看不出颜色的酒,说是从老家带来的地瓜烧。
土酒好呛好烈啊,这哪是喝酒,分明是用钝刀在割自己的喉管。
女人看风生痛苦的表情,好奇了:“有这么难受的酒吗,我尝尝。”
风生诧异她居然没吐出来。
“不错,够能锻炼意志的。”女人指着排档老板说,“瞧瞧,他们两手空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城里,什么苦扛不了的,什么气受不了的,哪像你呀,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我怎么了?”
“今晚你是胜利者,应该高兴才对呀。”
“窝囊,不如被打败算了。”
“我不要你失败,风生就应该是叱侘风云的!”
“得了吧,嘴里抹蜜,下起手来比谁都狠!”
“为这生气呀?我要打垮的是你现在在的公司,又不是你。”
“还不一样!”
“不一样,风生是风生,公司是公司,乱七八糟的公司,早晚我要它完蛋的。”
今晚狼狈的遭遇,冬尼娅的质问犹言在耳,还有受女人指使接近文君的那个男人,虽然不知具体内情,但必定又是诡计无疑,风生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和中天公司过不去,就是和我风生过不去。这也没什么,要拼要杀,就光明正大地来吧,何必每次都玩见不得人的招!“
“真是孩子话,商战无情,哪里还分好坏、善恶?”女人说,“再说了,我这样做,都是被你逼的,要怪只能怪你。”
风生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女人振振有词:“当然,你策划中心咄咄逼人,攻城拔寨,我公司为了生存,只有奋起反击,保家卫国了!”
风生讥笑:“真把自己当正义之师了?屁!”
女人口气也变硬:“风生,你要是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也会这么做的。”
风生硬回去:“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卑鄙。”
女人也生气了:“我卑鄙?早知道这样,真该让南华法制报好好报道一下,让大龙城明天就死掉!”
风生继续顶:“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脸各朝一边,生闷气。不起眼的排档,火一般的土酒,还有呼啦啦刮的冷风,很多年以后,风生想起来仍觉不可置信,在虹影公司和中天公司形同水火的情况下,自己怎么还会和这个死对头在一起,并且共着一个酒瓶口喝酒呢?
旁边的女人毕竟是女人,经不起凌晨冷风的袭击,身子哆嗦了。风生对自己说:别理她,冻死最好,管她干嘛?但最后还是虎着脸脱下大衣,扔给她。
女人笑了:“你呀,明明关心人,却要板着脸,累不累?”
风生不停地喝酒,要让火在胸膛里烧:“那个小老头是你什么人?”
“你说江叔啊,我爸战友,一起上过战场,我爸救过他的命。”
“怪不得,助纣为虐。”
“什么呀,他是主持正义教训坏小子,刚才他还来电话说,不该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你真应该像凶狠的敌人一样,不是你整死我,就是我杀了你。”
“我们又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是什么,同志,伙伴,还是流言蜚语中的情侣?”
“你说呢?”
“当然是敌人。”
“那你怎么和敌人坐在一起喝酒,还怕她冻?”
风生被问住了,酒喝光了,又向老板要。
老板说这酒后劲很大,很容易醉的。风生说:“要的就是醉,最好别醒过来了。”
女人说:“哟,心灰意冷啦,那也别和酒过意不去呀,粮食做的,浪费多可惜。”
风生说:“不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
“假仁假义。”
“我关心你有什么不对吗?”
“算了吧,我不过是你阴谋的一部分罢了,大家都不是傻瓜,就别装了,还骗谁呀?”
女人说:“风生,看着我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看?”
“你不看,怎么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不想看。”
气氛再次僵持,风生还想要酒,老板不好意思地说要收摊,太晚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呢。
女人自言自语:“连农民工都还有个盼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们有什么?”
“你是你,别扯上我。”风生起身走了,酒劲上头,晕得不像是自己的头了。女人背后追:“去哪里?”
风生裂开嘴笑,觉得自己笑得很淫荡:“开房,去吗?”
女人说:“我走不动。”
风生说:“我背你去开房,怎么样?”
“哼,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风生一把抓住女人往前走,前面几百米开外不有一家酒店吗,大大的招牌多像夜班女服务员的脸,不,应该说是屁股。
女人说:“我腿轻飘飘的,没力气。”
风生说:“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背你。”
“什么问题啊?”
“说说,你和你以前的男人们是怎么开房的?”风生觉得自己的笑如一朵恶之花,那么无耻下流。
“风生你混蛋,再这样说话,我杀了你!”风生看着女人的小手朝自己的脸上打来,想躲,可脑袋不听使唤,只听得啪啪脆响,却不觉疼。
什么女人,动不动就打啊踢啊的,把别人当沙包啊。风生又气又狠,气急败坏之下,晕乎乎地抱住女人,往她脸上和脖子上就是一阵乱亲,好像要发泄今晚所有的郁闷。
女人自然推开风生,可又推不掉,就往风生怀里缩。风生变本加厉,伸手朝女人衣服里摸去。
女人大叫:“别,我不喜欢你这样子的!”
风生说:“是你逼我的。”
女人说:“风生,你不能欺负我。”
风生说:“我偏要,你都欺负我一晚上了。”
女人说:“我要喊了!”话音刚落,旁边有人说:“小姐,需要我们报警吗?”风生吓得停住了手,努力把眼睛睁大看,原来是两个巡夜保安,估计站着看了好一会了。
风生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两口子亲热没见过吗?”
保安问女人:“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女人对着风生的耳朵说:“你这个色狼,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你送进公安局,求我呀!”
风生说:“那还不快动手,把我弄进去,你就省心了。”女人说:“我偏不。”
可爱的保安真是恪尽职守:“小姐,他是不是在威胁你,不要怕,我们来对付他!”他们警棍紧握在手,看架势,只要女人一句话,他们就要冲过来一阵猛打,然后把风生扭送派出所。
女人看着风生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闹着玩的。谢谢你们啊。”
保安半信半疑地走了,女人笑得喊头疼:“你个王八蛋,谁看你都觉得你是大坏蛋!”说完要风生背。
“我背你有什么好处?”
“明天请你喝酒?”
“别,我现在听到酒就要吐。”
“那,亲一下,就一下……”
后来酒醒,风生努力回想女人那一吻是不是真的吻了,以及落在自己身体的哪个地方,或者自己是否趁机揩油,火里加油什么的,这些都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强大的土酒摧毁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以至怎么到酒店,到酒店之后的情形,都像是一次梦幻旅程。
模模糊糊的,风生和女人好容易搀着进了洗手间,靠在马桶边吐了。吐完了,挣扎着上床,要钻进被窝,女人说:“别动,这是我的被子。”
风生说:“我的被子。”
女人大喊:“那我睡哪里呀?”
风生说:“什么这里哪里,就一张床,一起睡啦。”
女人说:“你要是乱来,怎么办?”
风生觉得自己渐渐失去知觉,只是在将睡未睡之际,感觉到女人的身体一点点靠近,急喘的呼吸和滚烫的嘴唇。还有一只热热的小手握住风生的手,轻声呢喃:“喜欢虹影吗?如果喜欢,抱紧。”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可以相互取暖,这在科学上已得到确证,但风生事后抓破脑袋也无法证实自己那时是否真的紧紧抱住了女人苗条而丰润的身躯。
女人好像还说了一句:“为什么我们总在夜晚才能在一起?”“因为我们是星星,太阳一出来就要各奔东西。”风生含糊回答。
女人最后好像叹了口气:“我们以后还要拼杀的,你会恨我吗?”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第二天,风生醒来,旁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女人,更别提虹影了。夕阳打在窗帘上,有一些暖意,就当是冬日的一场小梦吧。风生对自己说。
生活又恢复了它的硬度。方总回来的三天时间里,两天半请大家吃饭喝茶,笑语纷飞,歌舞升平。另外半天时间,本来说好开会讨论公司和工业局合伙办实体的问题。
会开了一半,一个电话把方总牵出去了,说有急事,匆匆而去,既没有说赞成合伙,也没有反对。
会自然开不成了。
百无聊赖。整个策划中心处在大战之后的心不在焉,只有文君沉迷于网上交友的繁忙,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一个被团队彻底孤立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甩出去,就像丢掉一块脏抹布。而现在大家之所以按住怒火,是因为风生一言未发。
风生依然想和文君谈点什么,但没有走过去,因为和过去不一样了,只要风生一过去,她就六个字:别烦我,一边去。而这些,除了自找没趣,只会给这个团队正在累积中的集体愤怒加一把火。
咳,一个没了爱情的女人再失去工作与朋友,日子怎么过?
电话赶走了风生的愁绪,是侯记者,兴奋地说他的文章明天见报,论述大龙城危机公关的示范性,“后续部分的安全月活动,打出‘金牌楼盘,十足安全’口号,可谓一箭三雕,既让政府部门感到满意,当作自己的一项政绩,自然大加赞赏,又让南华市大大小小的开发商为了显示自己的安全品质,都不得不热烈响应,就连大龙城的死对头大凤城也只好跟进。此外,还让市民参与进来,因为这活动与他们的切身利益相关。政府、开发商、消费者三方关注,决定这活动具有相当的新闻性,你们这次没花什么钱,就占有那么多版面,真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得到了!”
“哦。”风生懒洋洋地说。
“风总,你对下面的消息总该感兴趣吧。”
“又是哪一个精英的人性化报道?”
“听说大师要回来了。”听侯记者的神秘劲,谁说八卦是女人的专利?
“不会吧,前一段时间他还给我电话,说他在北方某城快活呢。”
“大师要是回来,你会怎样?”
“还能怎样,喝酒、吹牛。”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哪个意思呀?”
“算了,到时就知道了。”侯记者电击般地消失,把风生吊在电波上一时下不来。
男三八刚去,女三八粘过来,“有人看见你的女人昨天和一个大款模样的中年老生在逛钻石店,最高档的那家,”冬你娅吐出烟圈,补上一句:“消息绝对可靠。”
“她逛街关我屁事?”风生一听就知道这是某些长舌妇编出来的低级小道消息,干脆一推了之。
“不会吧,哥哥,爱情都是自私的,她可是你的女人耶。”
“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里喷粪。”
“你不是装傻吧,那天晚上某某酒店同床共枕的事,我可是一问三不知哦。”
风生吓了一大跳:“谁又在嚼舌头!”
“好事呀,哥哥,能把这样的女人骗上床,多大的荣耀。”
“我们根本就……”
“千万别说你们洁身自好,坐怀不乱哦,月球人都不会相信的。”
是啊,这种事越说越黑,风生脑筋一转,打哈哈:“不好意思啦,明年的今天请大家吃满月酒。”
“这就对了,”冬尼娅以极其八卦的眼神诱导风生,“说说细节,注意,我关注的是细节。”
风生招呼她的耳朵凑过来,大吼一声:“八婆,滚远点!”
刚把冬尼娅赶走,只听得门口一阵喧哗,风生出去一看,居然是好又快快餐店林老板,被保安挡着不让进。
风生忙说:“老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
老林忸怩:“小风,有件事得麻烦你。”
风生乐了:“什么事,说吧。”
老林说:“中午到我那吃饭,顺便帮我看一个人。”
风生说:“谁啊?”
老林说:“等下就知道了,大伙都来啊。”
同去。不过,去的人只有风生、石头和冬尼娅了。老林问了:“以前在一起的那个高个姑娘和小不点哪去了?”
风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冬尼娅说:“她们呀,都回家办喜酒去了。”
老林说:“结婚?结婚好,结婚好。”
冬尼娅问:“老林,不会是你耐不住寂寞,要给阿娇找个后妈吧?”
老林忙澄清不是他。
美丽新世界开始打地基了,老林的家很零乱,摆满一桌饭菜。老林说过一阵他们也要搬走了。想到美丽新世界的操盘权转给了别人,风生的愧疚感少了一些。
一个厚嘴唇的中年男人急促地站一边,不停搓手,阿娇走了出来,红着脸招呼大家落座,穿一身大红衣服,头发挽成了髻子。
风生明白了。
老林悄悄拉风生到厨房,说这男人是他邻居的远房侄子,在纽约开中餐馆,拿到了绿卡,阿娇和他结婚以后就可以移民了,“我年纪也大了,只求阿娇有个好归宿,我也可以放心去见她妈了。”老林显得既高兴又伤感。
风生说:“他人不错,靠得住。”
老林抓住风生的手:“你见多识广,帮我好好看看他,是不是老实顾家,不花心。”
风生突然体会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深情,一种重任在肩的神圣感油然而生,“老林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把好关的。”
老林差点老泪纵横:“这就好,这就好。”
这顿酒喝得很放松,其间,风生推掉了阿兰转来的十几个客户约谈电话,在老林的嘱托面前,那些客户算得了什么?
中年男人真是好酒量,笑笑地不说话,谁敬酒,都仰头就喝,然后立刻回敬一杯,阿娇不会喝酒,男人就帮喝,然后再帮回敬大家。
一场粗酒淡菜的寻常百姓家宴,没有趋炎附势,也没有言不由衷,有的只是直来直去的淳朴。风生觉得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坦荡的一场酒。他喜欢这个男人,小时候奶奶告诉他,厚嘴唇的人往往心肠好,喝酒干脆利索的男人正直爽快,这些优点都集中到他身上去了。还有他的笑,给人安全感。
风生为阿娇高兴,觉得不负老林的托付。撤了酒,冬尼娅他们喝茶,阿娇拉风生到厨房,有话问:“他大我快20岁,我们会有爱情吗?”
虽然挽起了髻子,可阿娇还是小女生心情。风生说:“这个爱情呀,不只是小说上写的风花雪月,那些很浪漫,可长久不了。实实在在的爱情,就像米饭一样,不好看,但能养人,踏实。”
“左邻右舍有人说我是因为想去美国才和他结婚的,我……”
“不要被别人的闲言碎语牵着鼻子走,人活着都有条件,比如水、空气、食物什么,更何况爱情?给爱情附加条件没关系,只要两人是真心真意的,把日子过舒坦了比什么都好。”
“前一段时间,我去他那里了,别人都说美国好,我不觉得。”
“住久了,就习惯了。你要真不习惯,还可以回……”风生停住了,阿娇的家就要没了,她还能回到哪里?
感伤一点点地爬上额头。
“风生哥,你怎么了?”
“没有,替你高兴呢,他是好人,你和你爸都可以放心。”
“就是太闷了,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那是只顾听你说话,忘了说了。”
“风生哥,你真好,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阿娇显得很高兴。
“我哪有女朋友?”
“别骗我啦,听说你女朋友还是老总呢,又漂亮又能干。”
“她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她还是恨她。有时候,她确实可爱,和她在一起开心,可更多的时候她又是敌人,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两人争来斗去,累不说,把自己也给搞糊涂了,和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生的奇异之处就在于,心里最隐秘的那一部分往往是对圈外人全盘托出。
“和她好好谈谈吧,女孩要是真喜欢上一个人,她会丢掉一切和心上人在一起的。”
“这事没法谈。”
“为什么?”
“咳,公司的事和个人的事缠在一起,说不清。”
“女孩子心肠都软,好好爱她,她什么都听你的。”
“怎么说到我头上啦,多说说你那位啊。”
“他有什么好说的?只知道干活、喝酒。”阿娇的埋怨中透露出准新娘子的兴奋。
月上屋顶的时候,阿娇又担心起来:“风生哥,他要是以后打我怎么办?”
“有办法,比他更狠,一下子撂倒他,以后他肯定服服帖帖的。”
“灵吗?”
“灵死了!”风生咬着牙说。耳边那个月牙儿又突突跳了。
阿娇捂嘴笑的样子和屋顶的月牙儿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