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山水的世界之中，时间总是异常飞快。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又已过去。天色渐渐变黑，郑君的视线也慢慢模糊，无法作画。她收起画板纸墨，起身伸了个懒腰，怎知一看四周，竟已空无一人。偌大的茗山山顶，只有自己一人还站着。
郑君感到背后凉飕飕地，有些可怕。
“孝琬？你们在哪？”
“姓高的，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出来啊，别吓我。”
一声声的叫唤却都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山野之中，一声声不知名的野兽声更是让她凉意渐起，心惊胆战。
郑君双手抱着自己，抚平自己手臂上渐起的鸡皮疙瘩，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可是野兽声还在继续，山顶之上依旧没有人影。
阴凉凉的风吹来，郑君心中的恐惧越发深重。她试探性地在周围走动，试图找到同伴的身影，可是这一切依旧徒然无功。
“人呢？你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郑君怯怯地看了看越发漆黑的四周，最终靠着一块石头，蜷缩着身子坐了下来。
她将脸埋在双腿之中，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周围的一切。
茗山山路虽不陡，却是极高，白日里骑马上来都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更何况是要走路下山？郑君打消了自己回去的念头，索性劝慰起自己来了。
或许，那几个兄弟只是一时贪玩到了别处，一会儿便会回来了。若是她走了，他们找不到她反而不妙。。
“睡觉，对，睡觉。睡觉就不害怕了。”郑君匆匆闭上双眼假意睡着，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凉风凛冽，吹进郑君的衣袖之中，她抖了抖，但依旧没有抬头，现在的她，只想睡着。
渐渐地，困意占据了郑君，她一点儿一点儿地进入梦乡，却不知在不远之处，一道箭矢已经对准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渐渐传来。一声喊停，高长恭下了马，走近那片黑凄凄的艾草丛中。
他慢慢地走近正蹲于地上睡熟的郑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白皙的小脸，心中一道暖意渐起。
一阵寒风袭来，靠在大石之上熟寐的郑君不由地缩了缩身子。高长恭领意，脱下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动作之轻，生怕惊醒眼前的女子。
他看着郑君的熟睡的小脸，原本眉头紧皱的冷脸居然温柔了许多。他便那么看着，不愿惊动，却只愿一刻永生。
还好她还在，并未出什么意外。
突然，不远之处一道奇异的声响惊动了高长恭。
“谁！”警觉的他注意到异样，唰地一声朝远处看去，眸中的柔意骤然消失，俊庞之上只剩凌厉。
一道有人穿梭草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与第一次不同，声响中多了些急促。突然，一道冷箭从暗处射出。高长恭连忙抱起熟睡的郑君动作敏捷地朝另一处躲去。
被这突如起来的动作一惊，郑君顿然清醒。只见自己正处在高长恭的怀中，郑君瞬间来了火气，开口就欲大骂，却被高长恭堵住了嘴。
“想要活命就不要说话。”
郑君看出气氛不对劲，连忙闭上了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长恭，半字都不敢说起。她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声音，一颗心扑通直跳。
高长恭紧紧地搂着郑君的腰，屏息凝视着远处草丛之中。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想要接近那片半人高的草地，就在这时，一道冷箭再次放出。高长恭连忙转身，带着郑君避开了那只冷箭。郑君的心都要跳出来似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任凭高长恭搂抱着自己。
那只箭并未伤到高郑二人半分，却刺进了白马的心脏。高大的白马瞬间倒在了地上，喘着微弱的气息。
接着，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闪过，在漆黑的夜中没了踪影。而那片诡异草地也再没了动静。
看了那贼人已然离开。高长恭松了口气，放开怀中郑君的细腰，却发现郑君依旧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她双手搂着自己，浑身颤抖，眼睛恐惧地看着远方，出了奇的安静。与平日里见了他便动辄大骂的郑君判若两人。
“贼人走了，你可以放手了吧。”高长恭站直了身子，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郑君，说道。
郑君回过神来，见自己正紧紧地贴在高长恭的身上，连忙放手。没了倚靠，立直的郑君脚中一阵剧痛，让她不由地摔倒在地，直摸脚踝。
高长恭见状，立即明白定是方才闪躲之间让郑君再次伤了脚，旧症未愈，新伤又起，定然很疼。
长恭单膝跪下，轻轻地拿起郑君的脚仔细查看。
“我给你的药，你没有用？”
“什……什么药。”郑君一时之间没法将长恭所赠之药与眼前的这个冰冷男子联系在一起。
高长恭一见郑君那茫然不知所以的眼神，便已知晓了答案。
他从宽袖之中拿出一只做工精致的药瓶子，倒出些许棕色的药汁，一手强势地脱了郑君的鞋袜，将药水涂抹在她的伤处。
一阵冰凉的清香入鼻，脚中的痛楚之处渐渐好了许多。
好熟悉的味道。郑君吸了吸鼻子，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长恭手中的药瓶之上。那瓶身，花纹，甚至香气，都与长恭赠与自己的那只如出一辙。
高孝琬的那句话顿时出现在了郑君的耳边：“这可是斛律叔叔送给长恭的药膏，据说有着奇效，他还一直没舍得用呢，如今竟分了一半给你，真是让人嫉妒啊。”
长恭的独有的药瓶，为何眼前的男子却也有一份。郑君脸色突变，灵动的大眼睛不由放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郑君紧紧地盯着高长恭的眼睛，直勾勾的，仿佛要看穿他一般。
高长恭嗤笑了一声，接而答道：“一次我练功受伤，斛律叔叔便将此药赠与于我。据说这种药药效非凡。你大可不必质疑它的功效。”
高长恭替郑君上好了药，又替她穿上了鞋袜。接着便背对郑君蹲坐着，示意郑君上他的背。
“你……你又想干嘛。”郑君怯怯地看着高长恭的后脑勺，脸上的震惊一点儿都没有消失。
“上来。”
高长恭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郑君的心中燃起了一阵暖意。白马已死，郑君受伤，可是路途这般遥远，眼前的男子却毫不犹豫地要背她下山。也许，他的心不似他的脸那般冰冷。
郑君犹豫了一会儿，便上了高长恭的背，任由他驮着自己回去。
一路之上，郑君一眨不眨地看着高长恭冷淡的侧脸，仔细观摩，并将他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一直以来深刻在自己头脑之中的那张想象出来的脸正在慢慢模糊，而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男子的脸庞却渐渐替代了它。
这一切却像是梦一般不真实。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