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孔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良姜的身后，用手替她轻柔缓慢地梳理起来，那些不听使唤的头发像被施了法术，在孔阳的手里穿梭翻转，最后被一根发带固定住。这发带良姜是识的得，他曾经看过孔阳带过。
“好了。你今天很漂亮，可不要被这头发扰乱了。”可能是离得太近，上次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差不多了吧。”
“应该是了，陈县令也没有再来了。”
“那就回去吧。”
“老板娘，收钱！”
“哎，来了。”静女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这两人她还是有点儿印象，正是那日在城门外问路的，不想两人还是夫妻。男子看女子的眼神太过温柔，让她久违的回忆起曾经自己那一段快要遗忘的记忆。
“大人，你确定这招真的有效？”离月老日又过了两三天，连阿银都陪着孔阳出去招摇过市了几次，却半点消息都没有。
陈县令烦躁地抓了抓头，“我还想知道个所以然呢！”
“罢了，再出去看看吧。”良姜两人在街口分开。孔阳路过一个馄饨摊的时候被招呼进去点了一碗，却不小心被汤水洒了一身。
“这位公子非常抱歉。”
“无碍。”
“公子要是不嫌弃不妨把衣服脱下来，我拿回去替你洗洗，到时候你在合适的时间来城门边的小屋取，可好？”女子说的一脸真诚，倒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就有劳了。”女子报以歉意的微笑，眉目含羞，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
良姜见孔阳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外袍不见了，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你这出一趟门还让人把衣服给扒了？”
“是让鱼给扒了，确切的说还是一条美人鱼。”
翌日晚，孔阳去取衣服的时候被邀进去坐了小会儿。
“姑娘，我的衣服呢？”
“公子何必这么着急呢？多留一会儿让静娘陪你说说话不好吗？或者说，公子想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孔阳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没有着平日里的粗布麻衣，而是套着轻如蝉翼的薄纱，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光滑的肩头裸露在外，引得人浮想联翩。甚至还特意上了红妆，一抹媚笑都能让人魂不附体。
只可惜孔阳并不领情，在他眼里只有男女老幼，并没有美丑之分。脑子里想了想良姜的模样，美的丑的他都在一个人身上见过了，也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何为有趣的事？”
静娘掩唇而笑，声音低媚动听，“明明白日里有时间公子却不来取衣服，偏偏晚上来一个独身女子的住处，你说是何意呢？”说着竟越过木桌，把玩起孔阳垂在肩上的头发。
孔阳勾起一抹痞笑，身上不知从哪儿来的扇子挑起静娘的下巴，那模样就像逛遍了青楼的常客，风流的很。
“看不出来孔阳哥哥也挺风流啊，完全不像演戏。”阿银和良姜偷偷隐匿在外面，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良姜放下手里的树丫，颇为赞同，“深有同感，不过这样还是挺好看的，上天真是不公。”说着颇为同情地看了匍匐在门外的陈县令一眼，岁月果真是把杀猪刀，即便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也只能说他年轻而已。
“不是姑娘说的让我在合适的时间过来吗？难道是我误解了姑娘的意思？”
“哪里，公子可是很聪慧的，静娘的心思一下就明了了。为此，静娘可要敬公子一杯了。”静娘给孔阳斟了一杯酒，透明的液体在酒杯边缘刚好停了下来，香味弥漫了一室。这酒味过于浓烈和醉人，比起来孔阳还是更喜欢青田酒那清淡的味道，不过良姜一直没给他喝过就是了。
酒杯已经到了孔阳的眼前，虽然那无色的液体看不出半分不妥，但是没人知道那里面到底藏了个什么玩意儿。
良姜在外面看到孔阳伸手接过了那个杯子，一饮而尽，不置可否地跳了跳眉。这人多半是有病，酒十有八九都有问题，就这么给喝了该说是他心大还是愚蠢？
“公子好酒量。”静娘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倒了几杯，顺势往他的身边靠近几分，然后状似无意地跌在了他的怀里，把酒一杯一杯地往他嘴里送。而后慢慢将手攀上他的肩膀，似有若无地撩拨着，身上薄纱半褪，像是随时要掉落一样，只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画面香艳无比，看的良姜都红了脸。阿银有些怔愣，这个样子的吴姐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则美矣，但是太过陌生。
孔阳倒是坐怀不乱，眼见着静娘的手已经伸到了腰带上，就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陈县令号令一群衙役冲了进去，打着扫黄的名义把人给带走了。
静娘拢了拢衣裳，淡定自若，只是没想到在门外遇见了阿银和良姜。静娘从阿银的眼神里读出了不敢相信，也是，任谁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子和自己熟识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会是这个表情吧，三个女人都在，场面还真是精彩啊。
良姜进门的时候孔阳还是原封不动地坐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给他把了脉才发现已经中毒了，奇怪的是，发作的时间比之前都快。
“你有病？快跟我先回去。”
孔阳笑了笑，“确实有病，还得劳烦你把我弄回去了。”
静娘暂时被收押在大牢听候取审，而良姜把孔阳带回来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不是很好了。呼吸的频率比平日快了许多，毒性蔓延导致肌肤上出现青紫色的斑块儿，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窒息而亡。
陈县令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插不上手。良姜正在找药准备马上给他治疗，孔阳却对着她摇了摇头，“明日提审以后在治。”
“胡闹！过会儿毒性遍布全身就有的你受得了！”
“你若是现在治了我，到时候明日用什么来说她下毒？”良姜一时没办法反驳，的确他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作证指认的人，可是在这样拖下去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他能坚持多久？明日我尽早提审来不来得及？”陈县令也有些忧虑，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白白又搭上一条人命，这件事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榜都已经揭了，做了那么多现在要半途而废了？”孔阳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腹痛让他额上浸出了不少汗水，看的良姜眉头一紧。
“你要是出了岔子谁还我钱？”
“都这时候了还记得清楚啊。”
“必须清楚，赖不掉的。”
“有你在，不会死的，放心吧，当牛做马都还给你。”
当牛做马……
“那你忍着。”没有办法，良姜只能先用银针把他的经脉给封住，防止毒性四处扩散，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用来应对眼前的燃眉之急。
次日天刚亮的时候，陈县令就提审了静娘。在大牢里呆了一晚，除了有些憔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吴氏。”
“大胆吴氏，你可知所犯何罪？”
“回大人，只是欲与男子欢好，此乃人之常情，生理所需，何罪之有？况且我们并未发生实际关系。”
“满嘴胡言！先不说通奸者，律法规定男女各徒一年半，你下毒加害旁人，酿成惨剧，其罪当诛。你还敢说自己无罪？”
“敢问大人，我何时下毒加害旁人？”
“来人，带人证。”孔阳被搀了上来，身上的斑块面积越来越大，看上去颇为可怖。静娘显然没想到他身上的毒那么快就发作了，以往都是要几日以后才会慢慢显现，并且当时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人从你房间里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大夫验过是相思子，跟两年间死的那些人是同样的原因。你把男子带到你家中，趁他们不防备，在他们杯子里下药，而后又与他们欢好，由于此毒周期长，他人死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想到与你有关。”
“大人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即便眼前这个人跟我有关联，那其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氏，你大概永远想不到张晋在喝酒之后有用手帕擦酒杯的习惯，而那上面还有相思子的气味。从你那里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戴在身上从未取下来过。”
是了，那次替阿银解围遇见张晋实数意料之外，她准备的很匆忙，没有功夫注意他的小动作，不料现在竟然成了一个把柄。静娘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从她一开始有这想法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个结局，如今也算值得了。
“静女，适可而止吧。”陈县令的长叹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悲哀，那眼神带着怜悯和同情。
“哈哈哈，适可而止？”静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癫狂且不顾形象，直到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掉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一脸怅然，“原来我还会掉泪啊，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在堂外听审的阿银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看样子陈县令好像早就认识吴姐的样子。笑过之后的吴姐安静地跪在地上，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你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天冬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心不在焉，自始至终心思都落在那个叫吴静女的人身上。
“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会让一个女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天冬伸出手握住了阿银的手心，似是安慰，“别慌，我带你看。”
三年前，潮河城。
静女在相思子一族里面已经算是有些年岁的妖了，用人的话来说就是尚未婚配的老姑娘。可是她丝毫未曾在意，总是不咸不淡地打理着自己的事情，饲弄花草。
族里的闲言碎语颇多，她从不理会，只是偶尔苦恼为什么妖也要和人一样遵循时令成婚，甚至她也想过自己身边多一个男子会是什么场景。奇怪？还是别扭？
她喜静，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多一个人出现她反而会不习惯。于她看来，男女相处交合无非是孕育后代的一个必经过程，这个过程里即使不需要情爱也可以完成。
她在族里呆的久了，见多了那些少女为人妇的过程。从天真烂漫到世故圆滑，变得只是她们的性格和年龄，并没有发现这一段婚姻给她们带来了什么好的东西。可笑的是当初他们还是说着彼此是互相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