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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阮亲第一次打起了整齐的辫子,两股小辫子垂在她纤瘦的肩膀上,白色的纯棉连衣裙,让她看上去像个恬静的小女孩。
902路公交车在道路上走走停停,阮亲难掩兴奋的捏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一直往窗外看。怎么还没到呢,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盛夏的闷热,使得整个车厢有些沉闷。。
从家里到市中心,明明才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可阮亲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从公交车上下来,车厢内的空调与车外的炎热交替,她敏感的皱了皱眉头,出来的太急,只顾着换上好看的裙子,编好头发,没有带任何可以遮阳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
她浅笑着将录取通知书叠好放到随身的背包里,抬头看这四周陌生的街道。
南瑞这个暑假没有回家,说是留在学校旁边做暑假工,体验生活。
过去的这一年,阮亲一直害怕读了大学的南瑞会离她越来越远,所以她拼命读书,终于在早上,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她想在第一时间找到南瑞,当面问他,以前说过的话,能不能成真。
阮亲喜欢南瑞,大概是从初中开始。南瑞是她的邻居,隔着一道墙。她从小就喜欢跟着他,粘着他。阮亲对南瑞的暗恋、明亮,所有人都知道。她能对着所有人宣示对南瑞的主权,张牙舞爪的让人只觉这女孩真是厚脸皮。
可是南瑞从来都是对着她笑,没有任何的一点不悦。
高考前,阮亲问过南瑞,如果她能考上他的学校,他能否就能和自己在一起。
那时的南瑞也只是对着她笑。
阮亲一直相信,南瑞是在默认。
所以在早上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阮亲特意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淑女,希望自己一改往日的形象,能端庄的出现在南瑞面前。
下午两点的太阳很猛,阮亲在陌生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皮肤烫的有些疼痛,粘稠的汗水随着脸颊往下留。终于在一个转角,她找到了南瑞打工的快餐店。
这个点的店里并没什么客人,阮亲站在马路对面,看到快餐店透明玻璃窗的里面,南瑞正坐在那休息,穿着整洁干净的工作服,几个月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头发也剪短了很多,露出了高挺的额头。
他好像是在玩着手机游戏,模样很认真。
阮亲的心跳加速,脸好像比太阳炙烤还要烫。该过去吗?他会惊讶自己在这吧,是不是也会替自己开心?
犹豫间,阮亲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和南瑞相同工作服的女孩子,亲密的拍了拍南瑞的肩膀,然后坐到他旁边。南瑞抬头朝她轻轻一笑,将她拉的离自己近了一点,然后两个人一起凑头看手机。
阮亲的心跳一顿。应该只是认识的人吧,他以前也会这么对自己。
可是后来的一幕,让阮亲觉得眼睛很痛。
她看到南瑞和那个女孩子低头说着话,女孩好像在嘟着嘴抱怨什么,娇嗔的看着南瑞,然后南瑞轻轻抬头,宠溺一笑,在女孩的额头上刻下一吻。
就是在那一刻,阮亲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惶恐的背过身,眼睛痛的直掉眼泪。就像是把受了伤的心挖出来放在盐水里浸,疼痛四面八方而来,你不信这是真的,可是这确实是真的。不能呼吸的感觉简直比感冒的时候两个鼻孔全部堵住还痛苦。
道路两旁的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等毙,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心脏像是被五花大绑,透不过气来。
阮亲没想到南瑞还是看到了自己,追了出来。
他拉住她的手臂,浅浅的喊着“小亲”,就像这些年他一直都喊的那样。阮亲抬起眼眸看他,可是眼睛实在太痛了,痛的她真的只能一直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小亲,外面太阳大,你快回家去吧。”
仍旧是熟悉的语气,可是这样的关心,却叫阮亲愈加难受。
她喜欢南瑞,喜欢了不知道多少年。从少女心开始懵懂的时候,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南瑞。信誓旦旦的她也曾大言不惭的在所有人面前夸下海口,只要她考上大学,南瑞就会和她在一起。南瑞一定会是她的。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和无知。
光是喜欢南瑞这件事,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将勇气做筹码,去赌南瑞的心。别人只看到她的厚脸皮与不知羞耻,却不知她连自尊心也堵上了。
现在,她输了。
外头传来几声鸟鸣,阮亲微微睁眼,从回忆中脱身。午后的阳光浓烈,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南瑞拉着她,对她说,“我交了女朋友了。”
南瑞还是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吗?感情真的要好到——现在就能结婚?
她不知道,也不了解。
因为从那日之后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不再叛逆,不再聒噪,不再出门,不再见南瑞,不再打听任何与南瑞有关的事情。
她讨厌那时不可一世的自己。
阮飞和何如萍还在午睡,阮亲不想吵醒他们,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起自己的包离了家。
为防止再遇到南瑞,她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午后的楼梯间依旧闷热,因为垃圾通道的存在,时不时的传来一股怪味。
阮亲想起很久以前,这幢楼突然停电,电梯无法运行。那时她和南瑞放学回家,她跟他撒娇,让他背她上楼。当时的南瑞已经很高了,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他无可奈何的摸摸阮亲的头,然后半蹲下来,将自己的后背让出来。
阮亲后来有想过,如果南瑞没有一直这样对她好,那么她也不会一直深陷其中。
出了小区,阮亲在路边慢慢走着,一辆新车停在她身边,她疑惑的停住脚步。
车窗摇下,露出的,却是南瑞的脸。
“去哪里?我送你吧。”
午后的阳光很暖,微风轻拂。
南瑞此时的样子,就像以前他骑着自行车停在阮亲旁边,笑着说,“去哪里,我送你。”
如今也不能用“物是人非”四个字来形容,毕竟是“物非人非”。
阮亲别过头去,闷声说道,“不用了。”
南瑞仿佛意料到这个回答,也不再强求她,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路上小心”,便发动车子离去。
阮亲停在原地,四周犹如屏息,车子的引擎声撞击她的耳膜,日光灼烈。
南瑞皱着眉头开车,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人影。当初无比张扬的阮亲,如今好像长大懂事了许多,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怅然若失呢?
大概……是她不再跟在自己的身后叽叽喳喳的了吧。
俞意今天刚发了稿酬,阮亲一回公寓,就被她给拉出去吃酸菜鱼。
俞意觊觎中和街上的这家酸菜鱼已经很久了,无奈每次鼓起勇气准备牺牲腰包去吃一顿,都会被那长如河流的排队人群给吓退。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多一点,这家店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在做准备工作,但是阮亲和俞意已经坐在了店里最好的位置上,等着它开业。
阮亲尴尬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声问俞意,“我们真的要这么早就在这等?”
“不这么早来,我们能自己挑个好位置吗?!你看我们的桌子这么大,多少菜都能放得下。反正就等一个小时,待会我们就能边吃边看着别人排队,多好~”
好吧,俞意说的总是有理的。
阮亲黯然,手指圈住白底青纹的瓷杯,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家酸菜鱼的店装修很讲究,古式木屋,有股老旧之感。她们挑的座位就在二楼的窗边,木纹雕刻的窗框富有极强的艺术感,透过窗框当中的玻璃往外看去,整条中和街都能尽收眼底。
窗内是古色古香的小饭馆,窗外则是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两者差距有点大。
太阳在薄薄的云层中渐渐下落,柔和的余晖轻洒在大地上,世界开始变得朦胧而迷离。
*
何如萍从外面的超市回来,经过小区楼下的小花园,见几个妇女在那聊天。其中一个见何如萍走过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陡然升高了几度,“哎哟,我们家小瑞知道我这几天不大舒服,中午特地开着新车回来看我,平时工作忙,都抽不开身。”
这时,旁边一个妇女插嘴问道,“前阵子听说你们家南瑞要定亲了?”
“定亲这还早呢,就是这媳妇先给定下来了,我们小瑞还这么年轻,再奋斗几年,可不得出息大呢嘛!再说我这准媳妇,模样正,学历高,人又能干,可不比以前老跟在小瑞身后的那些歪瓜裂枣强!”
几个人哄笑了起来,何如萍本打算不理会刘珍央,但听她说后面这几句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升了起来。
她走到刘珍央面前,质问道,“你说谁歪瓜裂枣呢?”
刘珍央瞥了一眼何如萍,道,“我可没说你们家的那位,要不是我们小瑞自觉,可不得被你家那位给带坏了,天天跟在小瑞身后跑,女孩子插科打诨的,没个正经样。”
“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我都还没说你们家的南瑞把我们小亲给带坏呢,你倒还尖酸刻薄起来。我倒看看你儿子最后带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
“我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再差也比你女儿强!”
“好了好了,都邻里邻居的,闹起来不好看。”旁边的一个妇女劝解道。另外几个也应和着劝架,“都在这住这么久了,和气最重要……”
“对对对,别争了……”
何如萍愤愤的瞪了一眼刘珍央,刘珍央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
何如萍切了一声,转身往大楼里走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跟这样一个人做邻居!阮亲以前也真是瞎了眼,喜欢这种人的儿子!真是气死人了!!